「娟娟,他沒有--」
「沒有,沒有,」娟娟插嘴打斷他,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娟娟知道他有追根究底的怪癖,要是她真的被強暴,也許他會叫她把整件事巨細靡遺地和盤托出,她現在即使是想到都會口干舌燥。「我拚命抵抗,有人听到我尖叫,跑出來救我,壞人就逃跑了。」
「你報警了嗎?」他執起她的手掌,一寸一寸地檢視,眉宇間流露出關心的神色。
「你看過醫生了嗎?」
「我當然報了警,也看過醫生,你當我是白痴嗎?」
他不管她粗魯的態度。「錦清說得不錯,你應該待在家里。」他溫柔地放回她的手,然後用一根手指輕撫她面頰上的青腫。「他打你的臉嗎?」
她點點頭說︰「後來我跌到在地,他又踢我好幾下,但都踢得不太準,我想他大概是喝醉了。」
「那不是借口!」他生氣地說,好像她在袒護暴徒似的。「我真想好好揍他幾拳!警察怎麼說?」
「我沒看清他的面貌,警察也跟你一樣,認為我不該一個人到外面慢跑。」
「你是不該,」他堅決地重復,又模模她的臉頰,第一發現到整齊有致、伶牙俐齒的沈小姐居然有雀斑,雖然除了一些擦傷和瘀血之後,她的外表並沒有改變,但他突然覺得她變得很嬌小,不再那麼精明干練,在她平常犀利的眼眸中,似乎隱含著一絲疑懼。
他突然了解她實在非常柔弱而縴細,只是她平常冶漠的態度遮掩這些特質。現在她看起來非常需要男人的保護和安慰……難怪錦清會握著她的手,那麼小心地呵護著她。詹彥年現在也想做同樣的事,他微笑地看著她。
「你當然有權力隨意走動,不過也必須面對現實,婦女深夜獨自上街,畢竟不太安全,如果你硬是要做這些事,就必須要有心理準備,你上過防身術的課嗎?」
「我現在要去報名了!」娟娟認真地說,她不打算放棄慢跑的習慣,但可不想再嘗到被攻擊時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助感。
「很好!」他泛起迷人的微笑。「昨晚有人陪著你嗎?……今晚呢?」他不喜歡想到她一個人無助又害伯地待在家里。
「有,」她的疼痛似乎減輕不少,他的口氣听起來像慈祥的父親而不是嚴厲的老板。「別替我擔心。」
「不行,我不放心。」他柔聲說︰「我要親自送你回家,你也必須接受,好好地回家休息,好嗎?」
「噢!不行,不行,我不是小女孩,你對我這麼好,我會怕。」她對他搖搖手指。
詹彥年不覺大吃一驚,甩甩頭,他扶著她走到電梯門口,按下按鈕。
「拿去,這里有點錢,」他抓起她的手,塞了一張鈔票給她。「到樓下叫輛車回家,然後明天打電話來告訴我,這樣我才放心。」
「我又不是你老婆,還要時時向你報到。」娟娟回嘴,她現在頭痛得很厲害,但仍然極力控制。
詹彥年微微笑了一笑,原本寂靜的辦公室突然響起別的員工竊竊私語的聲音。他不曉得她是頭腦不清了才這麼這胡言胡語,不管怎麼,他知道明天,或是下次她來的時候,一定會後悔曾經這樣跟他開玩笑。下次再見她時,他一定要恢復他的冷淡。
電梯門開了,他把她推進去說︰「回家去,直接上床休息。」微笑地看著她皺起的眉頭被關在電梯門後。也許她正費神想如何俏皮的回答!他帶著愉快的心情回到辦公室,甚至對實習秘書都笑臉相迎。
娟娟乘電梯下樓,心里納悶著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和藹?詹彥年的好脾氣是不尋常的事件,也是個危險的訊號。
第五章
第二天早晨,娟娟冷淡的問候換來的卻不是平常呆板的應答聲。相反的,詹彥年一听見她的聲音,立刻從筆記本上抬起頭,靠向椅背,研究著她僵硬的表情。
「好多了嗎?」他露齒而笑。
「死不了的。」她冷冷地答道。
「真可憐。受了傷竟然脾氣也變了兩樣,你以前要可愛多了。」
可愛?娟娟氣壞了,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竟然被形容為可愛?不過,她到底還是勉強咽下怒意,回給他一個最甜蜜的笑容。「你能不能先回這封信?有個會議在十二分鐘之內--」
「抬頭怎麼寫?這支票看起來很麻煩。你有沒有再去看醫生?」
他的態度從嘲諷轉為關愛令她有點驚訝,而且很不習慣,但她也不好意思再擺著一張臭臉說話。
十分鍾之後,她到公司樓下的醫院找醫生做檢查,回辦公室時,發現她桌上那堆詹彥年的簽名函上面擺著一張紙,那是市內所有防身術教室的地址表,娟娟皺著眉瞪著它,不知道他想做什麼,難道他是想借著關心她的安全,讓她感覺出他有人性的一面嗎?一陣顫抖侵襲她的脊柱,或者是他還有其他更狡猾的行動?
接下來幾天,娟娟一直很小心和老板保持距離。如果不是他的不合作以及四周的許多壓力,她覺得她會成功的,但是,單單俊彥的電話就快把她搞瘋了,何況還要應付亞東找人傾訴心事的孤獨情結。
以前她下班後回到家中所享受的平和,這陣子全不見,現在她一回家,不是要回答這些接二連三的電話,就是必須把扭打在一起的雙胞胎拉開,她覺得累死了!
而她以往臨危不亂、秩序井然的辦公室形象也無法維持下去,一個星期之後,娟娟第一次下班後還留在公司,因為到街頭拍示威紀錄片的攝影小組,好像與警察發生了沖突,她雖然幫不上什麼忙,而身為詹彥年先生的秘書,她覺得似乎有必要留下來。
娟娟看見詹彥年在忙進忙出,卻有條不紊,不由得衷心敬佩起他,然而直到下午五點,她發現老板的神經早就繃得像弦,到了即將斷裂的邊緣。
于是,娟娟打電話給她公公,告訴他不必等她回家吃飯,雖然詹彥年叫她下班,但她知道,錦清正在外面忙著處理事情,而她的老板需要有個人在身邊,以便協助他處理聯絡事宜。
「我不餓。」當她建議打個電話到隔壁的餐廳叫飯菜上來時,他簡潔地回答︰「如果你想吃,你自己叫。」
娟娟等他又打了幾個沒有幫助的電話後,找到機會溫和地說道︰「你已經整天沒吃東西了,至少該填一下肚子吧?」
「我告訴過你我不餓!」他不耐煩地吼道︰「我記得一個小時前我就叫你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必留下來!」
娟娟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二十分鐘後,她端了一個蓋著蓋子的圓盤放到桌上。
「我以為你早回家了。」他粗魯地說,皺起眉看著她,但她卻望見那對緊張的眸子。
「我很習慣你咬牙切齒的模樣,我絕不會被嚇跑的。」她冷冷地回答,對他有一種出于母性的關心。她看看漆黑的窗外,這才突然意識到此刻在這凍大樓中僅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這個問題,詹彥年很疲倦,也很憂慮,有個充滿同情心的朋友陪在他身邊,對他並沒有害處。她只能給他這麼多。
「那是什麼?」他指著盤子問。
「雞肉飯。」她掀開蓋子。「我自己要吃的。」當他打算開口時,她說道︰「不過如果你改變主意,還是夠兩個人吃。」
「我打賭它夠吃。」他低聲道,知道這是她的計謀,但她成功了。
此時,他等待的電話鈴聲終于響起,娟娟很清楚地看見他接話筒時,全身都繃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