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正要寫「你在問什麼廢話?」卻被他眼底的波光震懾了。
她想起他們的婚禮,在教堂,這個男人抱著狼狽的她走上紅毯,那時候她便知道他將是她這一生唯一的伴侶,一生一世的倚靠,在攜手過來的三年里更是證實這一點。結婚不簡單,生活不簡單,履行婚姻時的誓言也不簡單,但他們如今走到這里,就是所有的不簡單里,唯一的簡單。
她震蕩了心,做出三個口形,沒出聲,但她曉得顧恆止看懂了。
他笑了出來,握住她的手。「現在,換你來問我。」
她紅了臉,好氣又好笑地寫下。「已經知道答案的事,何必問?」
「啊∼∼干麼這樣!」
「等你好了回來,我再問你。」
然後……還有一句話,那是她渴望他可以親耳听見的話,那一句強大的言語。她依偎在他身上,說︰「你會好的。」
她如此堅信。
三月的時候,顧恆止去了美國。
手術日排在五月底,徐洺芃決定那時候再過去,這段時間多虧網路發達,兩人靠MSN維系夫妻生活,盡避沒特別聊什麼,但就掛在那兒,曉得對方在世界的另一端,想到什麼就聊一句。相隔了十二小時的時差,但只要看到另一個人安好,這樣的辛苦感覺都不算什麼了。
臨近月底,下個月要開始報稅,徐洺芃五月底要去美國,決定先把各種單據整理整理。這一年來顧恆止看了各大小醫院,徐洺芃把單子分類,卻在那堆白色紙張下看見某個東西,她拿起,眼珠隨之睜大。是房契。
這間房子是結婚的時候顧父送的,贈與稅是顧恆止一手繳清,所以也是登記在他名下,但如今房契上的名字已被更改,變成是她……徐洺芃整個人徹底傻住,何時她手上有一間房子,而她自己卻完全不知情?
「有沒有搞錯?!」徐洺芃惱了,她不喜歡他這種行為,好像在交代後事一般。把房子扔給她,然後呢?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了?
休想!
五月時,顧恆止因為要接受各種評估,不能再使用電腦,徐洺芃也沒提及這事,只是提早辦好了簽證、弄好機票,決定在手術之前當面問他——
在飛機上,她拿了便條紙,在上頭寫下各種字句——你什麼時候弄的?為什麼要這樣?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如果真有意外,至少不需要再承擔一筆遺產稅,但這種「萬一」,她一點都不願意想像……
祈劭辰介紹的私人診所在美國費城,這事一個充滿古老氣息的城市,她曾因TomHanks主演的「費城」而對這個地方產生憧憬,卻不料自己終于有機會來訪,竟是為了這種原因。
「費城」的結局是遺憾的,TomHanks的角色戰勝了自己和那些市儈而充滿歧見的人,可終究還是免不了一死。里面有一段震撼人心的歌詞,TomHanks在病魔折騰下全力吶喊著——
「生命繼續著,我就是生命,天堂在你的眼中。是生命在你的四周,血和塵土嗎?我是神聖的……我被遺忘了……我是天上的神,來到人間使這里變成天堂——我是愛!我是愛!」
她閉了閉眼,最後把那些紙條撕掉了。既然他的出發點是為了愛,那麼,她就應該以愛回敬,而不是這些幼稚的質問。
她重新寫下字句,內心慢慢平靜了,在這個人稱CitvofBrotherlyLove的地方,她願意相信所有的苦難,都將成為過去。
第9章(2)
歷經十多個小時的飛行,徐洺芃終于抵達美國費城。
可她完全沒有余暇欣賞這城市,一出機場便叫了計程車,因為是抱著給顧恆止驚喜的打算,所以一來到診所,便按著當初顧恆止告訴她的病房資料,問明了方向便自行過去。
盡避是私人診所,但規模並不比台灣的醫院小。在這里有規定的時間接受探視病患及參觀,只是進入病房區需要接受安檢。四周充滿綠意,若不是在走廊上看到來來去去的醫護人員,她幾乎懷疑自己只是參觀一間學校。
走著,迎面走來一位高大的金發年輕醫生,他看到她,一雙綠眸詫異地睜大。「噴噴?」
「嗄?」徐洺芃愣住,回望他,確定對著一名金發綠眸的男子一點印象都沒有。「你是……」
她用英文詢問,只見對方像是這一刻才真正確認了她的身份,嘴角咧開一抹討人喜歡的微笑走上前來。「喔。你真的是噴噴,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樣!」
噴噴……第一次沒注意,第二次,徐洺芃只覺頭皮一陣發麻。「你可以叫我安潔。」听他提到照片,應該是和恆止認識吧?
「OK,安潔,我以為你會晚一點才到。」金發帥哥皺了皺眉。「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是艾倫•李,顧得醫生。喔,我知道你是誰,用中文來講,就是……小舌忝心?」
「……」是小甜心吧?徐洺芃決定忽略他發音不標準的問題。「我是他太太,可以帶我過去看他嗎?」
這年輕醫生熱情大方,和恆止應該很合得來吧?她原先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些許,不料見艾倫一臉欲言又止,刻了一聲。「先到我的辦公室來談吧!」
為什麼?她不懂,但也許醫生有什麼重要的事跟她說。徐洺芃點了點頭,下意識掩住害怕的心口,可艾倫的態度仍然非常親切。「你第一次來費城?喔,那你一定要嘗嘗看我們這里的美食,我們的餐廳可是全美最豐富多樣的,尤其是起司牛肉堡……」
他哇啦哇啦講著,領她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頭窗明幾淨,很像是一間普通的書房。他讓她坐在沙發上,請護士小姐泡來咖啡,各自喝了一口才說:「好了,我必須告訴你,顧的手術才剛結束。」
「……什麼?!」徐洺芃瞪大眼,不可置信。「不對,他的手術日是不排在月底?」而現在……了不起連月中都不到!
她指尖發顫,熱暖香醇的咖啡完全鎮定不了她,為什麼會提早動手術?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發生?「怎麼會……」
「這是顧的決定,我們一開始就講好了,手術日是今天。」艾倫說,他一臉正色。「我們尊重患者本人的想法甚于一切,血塊的位置很深,我們評估過手術需要的時間及風險,他不願意讓家人受太多煎熬。」
徐洺芃如遭雷擊,整個人癱坐,再難以動彈。
這預料之外的消息擊打了她,為什麼他要這樣一再獨斷獨行?居然連等候手術的權利都不給她。快兩個月,他們在MSN上天天相見,他竟能只字不提……徐洺芃極力撐著,眼眶發疼,盡避不想在外人面前崩潰哭泣,但最終還是止不住落下淚來。
艾倫經驗豐富,等她自己把情緒處理完,才開口。「手術很成功,沒傷到神經,也沒大出血。沒什麼意外等麻醉退了、他身體自己恢復好就會醒。你可以看他,不過現在還不方便進去,有什麼話,等他醒來你再問他吧。」
沉默一會兒,徐洺芃把淚抹去,點了點頭。
艾倫領著她來到恢復室,手術在她來到前一小時剛結束,病房里還有幾個醫生護士正在觀察他術後的情形。顧恆止躺在那兒,頭部纏滿繃帶,臉上戴著呼吸儀器,身體四周接滿管子,所有指數都算良好,沒感染征兆,只是手術動在腦部,清醒時間還不一定。
看著這樣的他,徐洺芃既心疼又生氣,各種感覺在體內沖撞,無法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