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擷羽顫著手將鑰匙串遞給他,眼眶不爭氣地發紅。寧昱凱將公寓門打開,然後拉著她和行李走進去。
「我怕你不會照顧自己,把該處理的事弄完就過來了。」
反正他的工作沒有地區限制,只是前一段時間母親受傷住院,仍需有人照料,加上程式寫完還有許多後續作業跟解說,沒法陪她前來。這三個月,他在視訊上見她,盡避她強打精神,抱怨完後都說自己很好不要緊,可他仍看得出她消瘦得厲害。
這令他心疼,本來他就放不下她一個人,說他獨佔欲太強烈也好,他只想待在她的身邊,所以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後,寧昱凱便以最快速度飛來,而她的反應讓他覺得這個決定沒錯。
「還有一件事……」
「嗯?」
他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有些詫異自己都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會發抖,所幸可以歸咎于天氣太冷。「我好像,還沒正式跟你求過婚。」
冉擷羽瞠大了眼,看著他手心里那枚款式簡單的銀色戒指,戒身呈流線型,弧度看來像極了飛揚的單邊羽翅,那是屬于她的戒指,由她的名字演繹而來。
「這……」
一個人究竟能在同一時間承受多少感動?冉擷羽說不出話,身體不知是因寒冷還是過分激動而震顫,寧昱凱執起她的手,拿著那枚戒指停在她左手無名指尖前。「你願意嫁給我嗎?」
冉擷羽噗哧一聲笑了,他一臉誠懇、眼神真摯,好像這是一個真正的求婚,她忍住涌上的淚意,好故意。「可我是不婚主義耶。」
這是真的,過去的她對愛不屑一顧,把戀愛當成一種調劑,壓根兒沒想過與人共結連理、走入禮堂。昱凱是唯一讓她心甘情願拋棄原有守則的人,對象是他,值得。
听了她的回答,寧昱凱挑了挑眉。「喔,那還好。」
「嗯?」
他一笑,把戒指套上她的左手無名指。「還好,我們已經結婚了。」
★★★
在美國紐約的隔天下午,寧昱凱醒來,看見他的四周堆滿了花,他含笑計數,果真不多不少七十四朵,正是她來到美國後的天數。
她把這一段日子的花全補給他。這一天一朵,他曾好奇意義,問她,她卻只是神秘地笑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以後嗎……」他一笑。他想,他會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尾聲
這是在很久以後的某天發生的事。
「于小覓,你不是說要送我新婚禮物?到現在都不知道幾百年了,我怎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假日,兩位人妻在藍海的Bar內難得相聚,冉擷羽終于想起這事。于覓仍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淡淡瞥她一眼。「你早就收到了。」
「啊?」冉擷羽一臉莫名。「在哪?」
于覓喝了口酒,瞥向好友的左手無名指,那兒戴著一個銀色的戒環,戒身一體成形,狀似一邊飛揚的翅膀再綴以鑽石,全球限量一只,由Cartier首席設計師一手包辦設計與制成,百分之百純手工。盡避出錢的人不是她,但光憑寧昱凱成天窩在家里敲程式碼的宅男身分,哪可能找得到門路來弄?
當然她也是靠了某個在義大利,欠她人情的家伙的手腕啦!
「好吧,我現在補給你。」嘆了口氣,于覓向酒保要了張Memo紙,開始在上頭涂涂寫寫,不時還彎起指頭計算。冉擷羽看得一頭霧水,過了一會兒,于覓把那張紙遞給她。「喏。」
冉擷羽接過。「這啥?」怎麼一堆數字跟金錢符號?
「這些年來你跟你老公兩人來找我相談的次數跟時間,用心理醫生最一般的行情價去算,我一毛不收。這份大禮,夠意思了吧?」
冉擷羽簡直快暈倒。「于小覓,算你狠……」
「好說。」
她擺出一個敬酒姿勢,冉擷羽撇了撇嘴,只得跟著回敬。
好啦,她其實知道自己手上這枚戒指的來歷不凡,只是于覓一直都沒講,她也只是想探探她咩。好友的用心她一直都知道,冉擷羽將酒飲盡。「喂,于小覓。」
「嗯?」
「你現在幸福嗎?」
于覓一笑。「為什麼不?難道你不是?」
「是啦……」想起這些年來的點滴,冉擷羽臉上也同樣漾出笑意。「真奇怪,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堅持單身、我堅決不婚,怎麼走著走著轉眼我們兩個都成了已婚婦女?」
于覓不屑地瞥她一眼。「這麼簡單的問題你問我?」
「啊不然?」
「白痴,當然是因為愛!」
這答案一出來,冉擷羽先是一愣,繼而爆炸性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因為愛……好樣的……」
她笑到不行,卻不否認好友說的沒錯,倘若不是愛,她們又怎會有辦法從原來束縛她們的荊棘叢里掙月兌,甚至心甘情願為唯一的人放棄所有的堅持?因為愛,這個答案確實夠八股,卻也是事實。
于覓看了看表。「好啦,時間差不多了,我得走了。」
「我也是。」現在才晚上七點,兩個過去一混就是凌晨一、兩點的不良熟女現在卻早早便說掰。冉擷羽跟著起身,付清了酒錢,忽然轉頭。「于小覓。」
「嗯?」
「我現在很幸福。」
于覓一愣,隨即笑了。「那就好。」
放棄了一開始的守則跟主義,都是為了這一刻。
是的,她們都很幸福。
—全書完—
*編注︰關于于覓的愛情故事,請看愛很潮之一•橘子說835《單身時尚守則》。
山水有相逢夏灩
在書寫的時候,我時常會想,究竟要放多少的「自己」進去?
我曾在《野獸看招!》的後記中提到,每一個角色都是不同分量的「我」,不論男女。我藉由他們的口、他們的舉止把我內心深處的想法表達出來,包含這個系列中兩個主角對于「時尚」和「流行」的看法。但這畢竟是言情小說,多數時候我盡量不使「自己」介入過多,唯獨此系列的兩本女主,分別代表了百分之四十及百分之七十的「我」。
佔百分之七十的,當然是這一本的女主,冉擷羽冉小姐。
當我寫完《單身時尚守則》後,有人問我下本會是怎樣的故事?多數人覺得應該是開心的,連我自己本來也這麼以為,結果稿子一開下去,差異何止十萬八千里,太多糾結的設定寫得我自己都發悶,甚至一不小心投入太多的「自己」而使故事主軸偏離。「復仇」從來不會是我書寫的主題,相較于這種白費力氣的無聊事,我更看重如何讓自己活得更好,所以為了讓女主能往這個方向走,著實費了一番工夫。
總言之,能夠和于覓那個松花皮蛋成為莫逆的,肯定也不會是顆白雞蛋。
只因這本女主的性格大半來自于我的本性,我跟她一樣死心眼,一旦認定了某一件事,就是把牙咬斷了都會堅持到底。我曾深深地確信自己不被愛,至今這個想法依舊,只是減淡了許多,我對自己受過的傷害始終難以忘懷,因為我怕痛。當我的底線被徹底觸犯,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對方,我的人生沒有太多灰色地帶,非黑即白,好惡分明。原本我一度安排這本書的結尾是個大團圓,但我發現我寫不出來,即便我說過我喜愛一個快樂的結局,問題是我無法昧著良心寫出連我自己都不以為然的事——所以,若要問女主跟男主的母親最後是否有和好?我的答案是不,就算過了一百年還是不。
因為我也有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原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