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喔?」冉擷羽把一口面吞下去,想起自己忘了跟好友交代去向,不禁有些赧顏。「咳,她怎麼說?」
「她說你主編有意要派你去紐約一年半,這事你沒跟我講過。」
「噗!咳咳咳!」冉擷羽被湯水嗆到。于小覓你好樣的!出賣我出賣上癮了是吧?!「呃……我會拒絕。」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這……要一年半耶。」
「嗯,我听說了。」寧昱凱表情仍淡。「你不想去?」
「怎麼可能!」下意識回完話後才覺不對,靠夭,她怎麼這麼容易就被逼出真心話了啦!「其實還好……」
寧昱凱笑了。「一年半,是有點久。」
「嘿啊……」
「但如果你想去就去吧,不用顧慮我。」他輕撫上她的臉,說實話,他內心當然不希望她去,工作什麼的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對他來說,她需要做的就只是待在他身邊,哪里都不去。但這是她期望已久的機會,他不能任憑一己之私要她放棄,盡避他很想這麼做。
即便早有預料昱凱知道了這事肯定會這麼說,但實際听到,冉擷羽還是很感動。「可是……你那麼不想我走……」
「傻瓜。」寧昱凱笑了,親了親她的耳垂。「你是為了工作,不是嗎?這不是走,只是……嗯,出門。」
「兩者有啥不同?」
「走是你打算離開,出門只是暫時的一種情況,只要你把這里當作你的家,記得回來,那不管去哪里都沒關系。」
「廢話。」她努努嘴。「這里早就是我的家,我不回來,能去哪里?」
「那不就好了?你有這份心,對我來說就足夠了。」說著,他下一秒卻嘆了口氣。「不過有一件事……」
「嗯?」
「法律上我是你的丈夫,但我感覺你很多事第一時間都不是找我說,而是跟于小姐講。我曉得你們是好朋友,只是這樣……還是讓我有一點寂寞。」他苦笑,手掌輕輕抵著她的心口。「好像被擋在這外面。」
冉擷羽被他這說詞和表情弄得滿面通紅,心里的愧疚簡直如雨後春筍直直冒,她垂下頭。「不是這樣,我只是不好意思……」
「為什麼?」
她有些別扭地撇開眼。「好歹我也虛長了你幾歲,沒能幫你分憂解勞就算了,還讓你跟著我一塊瞎煩,像話嗎?」
寧昱凱好氣又好笑。「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這愛鑽牛角尖、以爬象牙塔為樂的個性我還不知道?你告訴我,至少我還能在你卡住的時候拉你一把、喊你一聲,就怕你忘了出來吃晚飯,把自己關在里頭活活餓死了……」
「噗!」冉擷羽為他這番形容笑出聲,拿他無可奈何。「好啦,我、我盡量。」
「盡量?」他眼眯起。
「唉喲,我會努力啦!」
「嗯。」這還行。
寧昱凱沒逼得太緊,冉擷羽這習慣已經維持太多年,不可能一時半刻就要她對自己完全敞開、交付一切。她既然說了會努力,就是真的會努力,她的性格他清楚,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寧昱凱很滿意。「我給你倒水過來。」
說著他便走出房間,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按弄一會兒,發出簡訊。「事情已解決,多謝岳母關心,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不一會兒,手機彼端也有人回覆。「好說好說,我店里的庫存管理系統再麻煩賢婿幫忙。」
「那是一定。」回完,寧昱凱便收起手機。一年半,雖然真的不太願意,但也不是不會回來,何況能以此當作籌碼得到她那一句保證……實屬劃算。
畢竟,他們往後的日子可不止一年半,而是一輩子。
思及此,寧昱凱笑了。
而在房里根本不知被算計了的冉擷羽莫名其妙打了個寒噤。奇怪,是天氣太冷了嗎?
★★★
于是,就在差不多半個月後,冉擷羽出發去美國紐約。
這個被稱為「大隻果」的都市生活步調遠比台北來得繁忙,《Flawless》美國總部設于紐約最繁華的地段,鄰近時代廣場,櫛比鱗次的辦公大廈把這里的天空壓縮得很小,加上這里飲食油膩、步伐匆促,剛來一個星期冉擷羽便水土不服,每天都犯胃疼。
唯一的安慰,大概是在每天慘無人道的加班以後,親親老公在MSN視訊上給她的溫言軟語。
畢竟紐約人講話直接不客氣,還有那種驕傲的看人方式都使冉擷羽悶出一肚子氣,第一個星期她就在擔任雜工的情況下度過,甚至首先被指派的工作竟是每天替《Flawless》美國版的主編準備早點。這可不是隨便買個面包三明治就行,而是要擺盤、要顧及營養、要熟知主編口味,甚至還要色彩搭配均衡,教人看著便賞心悅目食指大動……
這什麼工作!
前三天,《Flawless》美國版主編幾乎是語帶不屑地天天挑剔她。「這盤子真丑,看了就沒食欲了。」
「我不吃培根、香腸,只要是豬肉制品我都不吃,還有洋蔥這種會造成口氣的東西。你都吃得這麼粗俗嗎?」
「咖啡太苦了,簡直是餿水。」
「你怎會把隻果和香蕉擺在一起?不覺得顏色很不對稱?還有香蕉吃多了對胃不好,你有沒有常識?」
「上帝!到底是誰讓你進來這個辦公室的?」
扁是準備個早餐就可以被罵得狗血淋頭,何況其他事?冉擷羽簡直絕望,這女人根本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可她仍一一記下,犯過的錯誤絕不重犯,並去請教前輩,幾個服編本來忙著沒打算理她,但看她每天被罵著出來卻不曾哭過一次,也逐漸佩服她。其中一個叫Linda的女同事貼心地告訴她主編的飲食習慣,還有其他注意事項。她說︰「你一定覺得很奇怪對不對?我們一開始也都這麼覺得,但久了就知道,她是給我們訓練觀察及美感能力。當然,我不否認她其實只是想整人,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變態。」
到了第七天,她終于沒再被趕出來,主編看著她準備的早餐,喝了口咖啡,漂亮的藍眸在她臉上巡視了好半晌,最後點點頭。「可以了,出去吧。」
之後幾天一樣順利,然後,她才卸除早餐小妹之責,開始接到其他較為重要的事務。
畢竟即便她在台灣是強將,可來到美國,人生地不熟,加上這兒的人有著與台灣截然不同的視角,光是美感就與東方差異極大,不可能一來便上手。總之沮喪歸沮喪,冉擷羽還是逐漸熟悉了這兒的作業,模索出自己的方向。
熱鬧的十二月就在這般水深火熱之下過去,轉眼進入新的一年。到了一月,紐約忽然下雪,不習慣的低冷溫度使她一走出大廈便狠狠打了個哆嗦,捉緊外衣逃命似地奔入地下鐵。
她住的地方是布魯克林區的一間公寓,不算太老舊,正想著回去後要趕快開個暖氣再好好泡澡,卻意外在公寓門口發現一抹等待的身影。
冉擷羽睜大眼,不敢置信……
「昱凱……」
「你回來了。」來人轉向她,他身上結了霜,可看她的眼神卻還是那般熱暖。
他擱置一旁的行李箱上堆了一層薄雪,她不知道他在這里等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下一秒便不顧一切地沖上前抱緊他。兩個人都很冷,但她卻覺得自己抱住的根本是個雪人。「你……你怎會過來?」
不敢置信,她竟帶了哭腔。
「當然是來看你。」他曉得她很感動,不過天寒地凍的,他渾身又濕,繼續抱著肯定會出事。「鑰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