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慘的畫面。方韻禾看不過去,忍不住上前。「需要幫忙嗎?」
「嗯?」那女子一愣,看見方韻禾的打扮,猜到她是工作人員,她吁口氣。「謝謝,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嬰兒,我帶小朋友去廁所,很快回來。」
「好。」方韻禾笑笑地接過。嬰兒還小,抱起來好軟,她忍不住戳戳小孩子如棉花糖一般柔潤的頰,惹得女圭女圭格格直笑,方韻禾臉上笑容微斂,想起這里是孤兒院,究竟……是怎樣的父母會選擇扔棄這般大的孩子不顧?
她胸口隱約傳來一陣痛楚,好似回憶起了某個不願再記起的事實。是啊,她也是一樣的。
「咦?這不是毛毛嗎?」一個粗魯的男人喳呼著走近,他身材魁梧,滿臉虯髯,模樣煞是駭人。他看見方韻禾手中的嬰孩,眨了眨眼。「他怎會在你這兒?」
「呃、我……」方韻禾說不出話,這個男人看起來好恐怖,她、她好怕!
「咦?你在這啊。」打扮成錫人的薛問樊走過來,注意到她懷中女圭女圭,漂亮的眼一瞪,吃驚大叫︰「哇靠,這、這不會是你跟嗣弈的孩子吧?!」
「不、不是!」天!
方韻禾亂哄哄的腦子差點爆炸,尤其想到生孩子前要歷經的「事」,她思緒亂成一團,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眼前突然來了兩個大男人而害怕……
「你怎麼了?臉色不大好咧?」
一臉胡子的男人揮了揮手,見她模樣不適便靠過來關心,可這一靠近,方韻禾只想暈倒。「我、我沒事、我沒事……」
方韻禾拚命小心地呼吸。她真的好怕、覺得恐懼,腦中亂七八糟的快要沒了意識,但不行,她手中還有個孩子,她抬頭,試圖想要找到何嗣弈在哪里,蒼白汗濕的臉令一旁兩個男人看得也很緊張,長著胡子的那個開口。「你不要緊吧?我是醫生,可以幫你看看。」他說著伸出手,直接踫觸方韻禾的額心——
「不要踫她!」
「嗣弈?你、你干麼突然跑出來?」薛問樊一臉莫名其妙,一旁的大胡子男人亦然,只見這個小女人抱著嬰兒蹲坐在地,女圭女圭啼哭,她似是沒了感覺,只是一臉空茫地顫抖著,何嗣弈摘下頭套,喘著氣,剛直的臉上有些自責。
「她身體不舒服,我來照顧她。」
「啊?我是醫生耶……」
他兀自上前,想了想,把那顆有些蠢笨的熊貓頭套戴回去,蹲下來。「韻禾?韻禾?沒事了……」
薛大少一頭霧水。「她怎麼了?」
沒人理他。方韻禾抬起頭,一雙因恐懼而泛著水意的眸子顫動著,知道他來了,她好安心,虛弱的臉上終于釋出笑意,把懷中的嬰兒交給他。「我……」
「韻禾?」
我不行了……
「咚」一聲,在何嗣弈接過孩子的同時,她昏倒了。
第7章(1)
頭暈目眩。
方韻禾眨了眨眼,看到何嗣弈擔憂的臉出現在她頭上。
她一臉莫名,但很快想起,明白他們正在一間小屋內,而她躺在床上。
「我……寶寶呢?」
見她詢問嬰孩的事,何嗣弈臉上浮現笑意。「他沒事,讓照顧他的人帶走了,你好勇敢。」
真的嗎?「可我昏倒了……」想到當時的畫面,她仍有些不安,何嗣弈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杯子。「你同事一定覺得我好奇怪……」
「我告訴他們,你中暑了。」
中暑?可今天壓根兒就不熱……
隨即,方韻禾明白這是他的體貼,她可以肯定何嗣弈沒把她的「癥狀」告訴同事。為什麼?因為他不想她不自在,單方面承受他人小心翼翼的對待。
那是一種壓力,他曉得,于是他選擇保護她。方韻禾記得他向她飛奔而至的畫面,向來自持的他竟會為她拋下工作……想到這兒,她心房忍不住顫動,一股熱切的情緒涌上,她幾乎落淚。
怎麼辦?她……她好喜歡他。
喜歡他這樣無微不至的體貼,喜歡他總是這樣顧念著自己的溫柔,她從未想過在這世界上有人會為她用心若此,曾經,她是個連自己母親都不要的小孩……
「剛剛那個孩子好小,他的父母怎會選擇舍棄他?」
何嗣弈一怔,沉靜的眼看進她眼底的悲傷,他吁口氣,語調和緩。「也許,父母也有父母的為難。」
是嗎?是吧,她也懂的,可理智明白了,每每一思及胸口仍是一陣撕扯般的痛。她不是不在意,只是一直壓抑不去想,怕自己就這樣被擊潰……
「我、我一直很努力。」
「嗯?」
「媽媽被打的時候,我一直努力要保護她……」她真的盡力了,面對父親那般蠻橫無理的對待,她總是第一個挺身而出,瘦小的身軀擋在母親之前,承受那份巨大的傷害。「我明明很努力……可是,媽媽還是走了……」
這是她第二次講述那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過往。比第一次清晰,也遠比第一次要來得痛,何嗣弈听著,胸口像是堵了一塊石頭,壓得他沉甸甸的,難以呼吸。
他抱住她。
慶幸她不害怕自己現在的打扮,他極盡所能地圈她入懷,在她顫抖的耳邊輕輕安慰。「沒關系了,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韻禾,我以你為傲。」
這是他的真心話。
他內心似有一股難言情緒匯集,那是因她產生的、深深的疼。他擁著她,在她耳畔一遍一遍地安慰,給她支持,仿佛要藉此告訴她︰不要緊,你不是一個人,有我愛你……
于是方韻禾落下淚來。在這個男人懷中,她覺得很安全。
本來該感到害怕的,此刻卻只有一種安心圍繞,仿佛這兒就是她的歸屬,而這個人,就是她的小天地里,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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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活動到了尾聲,最後壓軸是小型煙火,如花一般盛放的火焰以夜空為幕,絢爛得教人移不開眼,可累了一整天,方韻禾體力已至極限,就這樣靠著熊貓的柔軟身軀睡著了。
何嗣弈第一次見到她的睡顏。很靜、很甜、很安詳,他摘下頭上那顆笨重的熊貓頭,想藉此看清楚一點,遠方卻忽然「咻」地一聲,他下意識伸手掩住她的耳,害怕火花綻放的聲音驚擾了她。
她沒醒來。
何嗣弈松了口氣,這才想到自己似乎干了件很傻氣的事。
方韻禾身上仍舊是桃樂絲的裝扮,讓她看起來天真,依偎著他的模樣更是安心得好似天塌下來都不怕……何嗣弈覷了眼自身的打扮,老實說,心情真有一些復雜。
今天一整天,他們好自然地牽手、擁抱,何嗣弈一直以為自己是有耐心的,即使踫觸不到,他可以等,可事實上,他錯了。
就像一只以喝水為生的鳥兒,嘗到蜂蜜的滋味以後,再也無法回到以清水維生的日子,感受了她的柔軟、她的溫度以後,自己當真可以繼續不貪求嗎?
「嗯?」方韻禾揉了揉眼,看見何嗣弈在她醒來後馬上把頭套戴回去,她一愣,繼而「噗」一聲笑出。「現在不用戴也無所謂了吧?」
熊貓腦袋側了側,呈現一副無辜姿態,可裝扮內的男人卻以萬分炙熱的目光,瞅著這個卸下防備後如蜜一般甜美的小女人。見她笑得開心,他忍不住懷疑,她接近的究竟是他,還是熊貓?如果這是以後接近她的「必備行頭」,那……
何嗣弈想像著,背脊攀爬上一種莫名恐懼,因為他腦中竟浮現他以這身裝扮和她走入禮堂的畫面。那其實有點好笑,可下一秒,當他想到婚禮後必經的洞房,就再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