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柳絮杏轉了轉眸,打心底還是覺得——
夏晏非那麼討厭看到她,八成是不會來救她,況且,他又不知道她懷孕了,但是如果他知道呢?他會來嗎?
如果他來了,到底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她?
還沒見到夏晏非本人,柳絮杏已經開始滿腦子胡思亂想起來了。
柳絮杏完全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會這樣虐待孕婦?
先是被五花大綁,後又被懸吊在臨崖邊生長的古松下,隨崖底由下往上吹起的山風,她的身體如鐘擺般搖晃著。
這這這……這未免太過分了吧?
「喂!姓海的,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衰!真是夠衰!
先是家毀了,然後沒了親人,又因為身無盤纏,無法再支付跟隨多年珠兒的薪餉,只好讓她回老家去嫁人,如今她又為了未婚夫手中的那把琴,一再被海家的人騷擾兼利用,是不是老天嫌她個性太樂觀,故意要整她啊?
「別急,我特意幫你挑了個風景秀麗,既靠山,又可下眺水景,你就先欣賞一下美景,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好意。」海燕身負箏,腰系短刀,與那日沒咽氣的僅存兩名同黟,好整以暇的或倚樹而立或席地盤坐,在他們看似輕松的外表下,其實卻不時緊張的四處張望。
經海燕一提,柳絮杏這才垂眸詳看四周環境,發現崖底真有條急流,每當湍流撞在大石上,就發出打雷似的巨響。
可以想見若是摔下去,就算不是粉身碎骨,也會葬身在濤濤江河之中。
「你們這幫人,真的是武林敗類,那日夏晏非對你們手下留情,可是你們卻恩將仇報,步步近逼,現在連沒有反抗能力的孕婦都不放過,是不是真要走上黃泉路,你們才會徹底悔悟啊?」
「呵!這點不勞你費心,因為會先走上黃泉路的人,絕不會是我們兄弟三人。」海燕老神在在,心中早有盤算。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執意要得到怒潮琴?還有你不是已被逐出海家嗎?為何還要為海家賣命?」不懂?真的不懂?他們海家不是對他們的蕭箏很有信心嗎?何必硬是要搶人家的琴?
「我們要的不是琴,而是琴內所刻的琴譜,雖然我不想承認,但音堡的武功確實在我們海家之上,不過若我們能得到那本秘譜,必能從中研究出破解之法,甚至是與蕭箏指譜融合為一,屆時想統治武林,就易如反掌了。至于我嘛!其實我離開師門,只是圖個方便,身為海老爺義子的我,不為海家賣命,又要為誰呢?」海燕難得對旁人吐實身分。
「你們這樣的心態有兩種解讀方法,一是輸不起,二是死不要臉。」按照海燕的說法,海家明明就已承認音堡的武藝凌駕在他們之上,偏偏死不認輸,嘴巴嫌人家的菜色不好,手卻犯賤的硬要往人家的碗里搶,一個習武的人,能將自身尊嚴給拋得如此徹底,也算異數了。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現在也只剩那張嘴巴能逞強了。」海燕眼尖,瞥見遠處一抹白色身影疾掠而來,他抬眼望了下天色,給兩個同伙使了個眼色,他舒懶著腰,準備上工了。
「女人!別說我待你太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夏晏非沒有拋下你不理,這下子你就算魂歸西天,也該含笑了。」語畢,海燕還自以為幽默的哈哈大笑兩聲,然後與兩名同伴一起迎敵。
柳絮杏听到海燕的話,心頭涼了半截,原來他根本沒打算放她活著離開這里!
動了動圓滾滾的身子,柳絮杏連想轉過身瞧清楚身後的狀況,都有些吃力,她死命扭啊轉的,幾乎忘了她是被懸吊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形飄掠而來,她的眼楮頓時睜大。
「晏非!」她喊他,那口氣很自然,一點也沒有別扭的感覺。
般了半天,她之前擔心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根本就是庸人自擾。瞧!棒了三個月不見,即便曾經心里很恨、很惱,如今再見到他神采依舊,俊秀如昔,心坎也不由自住的為他而怦然心動。
愛情,不曾遠離,是她以為她能忘個徹底,其實卻不然。
「絮杏。」在距離她三尺處被攔下,夏晏非看著她被懸吊在斷崖邊,呼吸頓時一窒,但隨即感覺到深沉不善的目光掃來,他及時收回關切的眼神,只因為他明白,越是存心為惡之人,玩弄人性之心就更甚,他不能讓絮杏有任何閃失,因為……再次見到她,他內心是多麼的歡喜。
本來他還擔心再見她時,她會不會氣惱地不願認他,沒想到她倒是先喊出他的名,毫無生疏感的親昵呼喚,讓夏晏非緊繃的心緩了緩,冰封三個月之久的心情,終于流過一絲暖流。
海燕唇角噙著一抹冷笑,將夏晏非一閃而過的欣喜擔憂之情斂入眼底,他不意外夏晏非會遵守約定只身前來,因為他的一舉一動,可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除非他真的不在意柳絮杏的生死,真能狠下心不要他的骨血,否則就算他是琴侍,也得乖乖地將怒潮琴給雙手奉上。
「音堡大當家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男子漢,既然你敢只身前來,想必你身後匣中所負,必是怒潮琴無疑羅?」海燕明知故問,,一點也不覺得他的手段有多卑劣骯髒。
「放人!」夏晏非先是冷眼掃過柳絮杏,初步確定她暫無性命之危,後又顧慮起,海燕究竟是如何掩人耳目潛入逐香園的?除非……
所以他曾想過找大總管商議救人之事,不過擔心音堡內真有他的內應,再加上時間緊迫,顧慮柳絮杏及月復中胎兒的安危,他最後還是選擇只身赴約。
「款!別急,基于上回受騙的經驗,這回我決定先驗貨。」海燕咧唇笑著,伸手做了個討琴的手勢。
冷漠嚴肅不苟言笑的臉,冷冷的瞪著他。
「不給嗎?那麼先看看這個如何?」海燕伸手在系著柳絮杏繩頭的一端,用力扯了下系著她身體重量的粗麻繩,原本上頭系了三個活結,現在被他硬扯下兩結,柳絮杏的身體頓時往下跌了三尺。
「啊——」伴隨柳絮杏的尖叫聲,夏晏非的心被狠狠地擰緊,眼睜睜地看著她從視線範圍往下掉。
「住手!」夏晏非大喊。
「放心!你看這兒還有最後一個結呢!」海燕一派輕松的指著連系古松那頭下垂的粗麻繩,還有從崖下傳來的咒罵聲道︰「听到了沒有?你的女人現在還活跳跳的,不過你若堅持不先將琴給我,等一下她若再跌深些,你大概只能往崖底去為她收尸了。」
夏晏非的黑眸填滿怒火的瞪著海燕,但是他沒有動,就怕刺激到他,畢竟誰都無法預測喪心病狂的他,會再做出什麼舉動?
「別這樣瞪我,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想把我大卸八塊,可是你也該听過死豬不怕滾水燙吧?我海燕先後參與毀你音堡,後又殺了柳葉山莊十余口人,這兩筆血債,別說官府不會放過我,就連江湖正道人士也放話要殺我,反正橫豎都是死,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柳絮杏雖然驚魂未定,但察覺肚里的胎兒似乎也受到驚嚇,猛踹了她的肚皮一腳,先是自語似的安撫肚子里的寶貝,再仰頭怒罵著︰「該死的家伙,有種你就一次把我給摔下去,不要在那里假好心。」
听到柳絮杏中氣十足的聲音,斷斷續績地自崖下飄來,夏晏非攢起的眉,緩緩松了些,他冷眼深覦那緊抓著一端繩頭的手,心思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