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快速道路還是大小路,全塞滿了車子,但為了能盡快載自己就醫,好友一直不停變換路線,只是顛簸的路況和濕冷的天氣,卻讓她頭痛得更厲害了。
閉著雙眼,溫婉不著痕跡的將發燙的臉頰貼到冰冷的玻璃窗上,試圖用深呼吸來緩和腦間那磨人的疼痛。
好一會兒後,耳邊那喋喋不休的叨念才終于告一段落。
忍住痛楚,她睜開灼熱的眼皮,轉頭對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好友露出淺笑。
「謝謝你為我著想,但是每個人的戀愛方式不同,我對郭雋沒有任何不滿,所以你也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她還反過來安慰好友。
「你要我怎麼不生氣?要不是那個王八蛋約會遲到還放你鴿子,害你在外頭傻傻的吹風等待,你也不會生病,我沒揍他就不錯了!」很顯然的,梁天音根本不吃這套,覷得一個空隙,她將方向盤一轉,敏捷的將車子轉入另一條馬路上。
即使換了一條路,她的數落聲卻依舊沒斷過。
甄溫婉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于好友的火爆脾氣早已習以為常。
早在她決定和郭雋交往時,天音就頗有微詞,最近這一年來,更是反對得厲害,只要郭雋稍微做錯一丁點事,就會被天音數落成豬頭。
一邊是好友,一邊是男友,她左右為難,雖然多次出面緩頰,但兩人的關系卻還是日漸惡劣,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好私底下詢問郭雋,是否得罪過天音,他卻矢口否認,並對她的懷疑感到非常不悅,甚至因此和她大吵一架——
唰!
原本平穩行駛中的轎車,忽然彎出車道,緊急停在路肩上。
突如其來的晃蕩,讓溫婉不禁轉頭看向好友,卻發現好友殺氣騰騰的直瞪著前方,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打算大開殺戒。
顰著細眉,她跟著望向前方,卻發現前方的路口堵著兩部車,看情況應該是發生車禍。
雖然情況並不嚴重,但雙方人馬卻夸張的在大馬路上相互叫罵,其中一對男女看起來像是夫妻,另一對男女看起來則像是——
鏡片下的媚眸驀地瞠大,甄溫婉赫然發現,原本該在南部做宣傳的男友,竟然就站在前方的大馬路上,並親密地摟著他剛接手的新人,滿臉不耐的跟另一對男女爭論。
這是怎麼回事?郭雋不是去南部做宣傳了嗎?怎麼會在這兒?他身邊的女人不是剛出道的女藝人嗎?他為什麼會和她這麼親密?
許多疑問像泡泡似的不斷冒上心頭,她卻無法思考,只能怔愣的看著郭雋,溫柔且多情的吻著那女人的額頭,狀似安撫。
「那該死的王八蛋!」
一旁,梁天音忽然咆哮出聲,接著氣呼呼的推開車門沖了出去。
刺骨的寒風自敞開的車門灌進,溫婉抱著雙臂,不禁全身發寒,卻分不清那股寒意究竟是來自于車外,還是自己的心底。
梁天音動作迅敏,才沖到路口,便狠狠揍了郭雋一拳,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郭雋更是一臉驚愕。
盡避身為當紅女星,梁天音卻一點也不在乎形象,當街揍人還不夠,甚至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叫罵,透過咒罵的內容,郭雋迅速發現坐在車上的她。
棒著車窗玻璃,她木然的與他對望,親眼看著他慌亂的推開懷里的女人,狼狽的應付天音的指責,並心虛的朝她快步走來。
交往兩年多,她從來沒看過他露出這般無措的表情。
此刻,他的慌亂、狼狽和心虛,看在她的眼里,竟是那麼荒謬,卻也那麼的讓人心寒——
「你這王八蛋,說什麼到南部宣傳,沒想到卻是背著溫婉劈腿,你是怎樣?要偷吃也不滾遠一點吃,難道你以為溫婉工作忙,人又好騙,所以認為事情永遠都不會被發現嗎?你說啊!你這混帳!」
梁天音追著郭雋,一路不停的吼罵著,像是火力強大的炮台,不斷朝郭雋轟炸。也許是受不了她的攻擊,原本好言好語的郭雋,也不禁惱羞成怒的吼了回去。
「你夠了沒?」
「不夠!」梁天音以更響亮的音量吼了回去,氣勢遠遠贏人一大半。「早在八百年前,我就懷疑你有問題,這下可好,當場人贓俱獲,我看你怎麼向溫婉解釋!」她火冒三丈的說道,恨不得能再多揍他幾拳。
「這是我和她的私事,你少插手!」
「去你的私事,就為了干這種齷齪事,你故意放溫婉鴿子,害她一個人冒著寒風,孤伶伶的在公園里等了你一個上午,甚至因此感冒。就算你是美國總統,這件事我也管定了!」梁天音繼續吼著,並一馬當先的沖回到自己的車邊,像母雞般扞衛坐在車內的溫婉。
冰雋皺緊眉頭,正想開口反擊,原本跟在他身邊的女人,卻迅速走了過來。
發現女人靠近,郭雋先是不耐煩的推開女人,但女人才落下幾滴淚,他又心軟的改摟住女子。
溫婉感覺自己就像是忽然被人推入大海,全身冰冷,並窒息的無法呼吸。
她顫抖的將車窗按下,掙扎呼吸更多的新鮮空氣,然而少了車窗的阻隔,外頭的郭雋看起來,卻更加的冷漠了。
「郭雋,你這是什麼意思!」梁天音瞠大水眸,簡直不敢相信有人可以無恥到這種地步。
冰雋不理她,只是更加摟緊身邊的女子,接著低頭思考了幾秒鐘,最後毅然決然的朝呆坐在車內的甄溫婉,說出決定。
「我們分手吧!」
甄溫婉頭暈目眩,懷疑一切可能只是一場夢,一定是她病暈了,才會陷入這場惡夢,但是郭雋卻又說了——
「其實被你撞見了也好,我早就想和你分手了。」
什麼?
「你也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從來沒遇過像你這麼無趣的女人,既不懂得撒嬌,又沒什麼女人味,跟你在一起,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為什麼要撒嬌?什麼女人味?當初他不就是欣賞她獨立自主的個性,才決定和她交往的嗎?
「重要的是,我根本感覺不到你需要我,你總是那麼堅強,就算沒有我,恐怕也不痛不癢吧。」
堅強?不痛不癢?
誰說的!她一點也不堅強,她只是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個麻煩,不想惹人討厭,所以才不敢依賴任何人,但她也有脆弱的一面,她——她也是會受傷的啊!
看著眼前交往了兩年多,此刻卻比陌生人還陌生的郭雋,溫婉好想大聲反駁,但聲音卻卡在喉間,怎樣都發不出來。
一旁,梁天音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又跳出來為好友主持公道。
陰霾的天際忽然劈下一道閃電,不多久便下起滂沱大雨。
嘩啦嘩啦!
隨著刺耳的雨聲,某道她刻意逃避的晦暗回憶,驀然清晰了起來。
眼前的郭雋忽然變成了另一個人,同樣是這樣刺骨寒冷的雨天,同樣是她病得正難受的時候,有個人,也曾這樣無情的辱罵她,並殘忍的丟棄了她。
而那時候的她,才六歲。
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恐懼,就像是泄了洪的洪水,排山倒海的朝她壓涌了過來。
她揪緊裙擺,白皙的額頭沁滿冷汗,原來就稍嫌蒼白的小臉,更是在瞬間失去所有血色。
隨著寒風,更多冰冷的雨水飄入車內,濺灑到她的身上,她頭疼欲裂,然而車外的郭雋,卻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迅速轉身離去。
不,不要走!
不要丟下她!
溫婉張開發白的嘴唇,卻依舊發不出聲音,她甚至沒有力氣伸手拉住眼前的身影,只能按著幾乎就要爆炸的頭顱,不停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