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
「妳不必急著否認。」石碞又將紙條放進她的手中,並緊緊的包住她這只手,讓她無力再退回。「風玲,妳的電話總是電話錄音,而我討厭對著機器說話,所以就沒有留言。」
原來電話錄音里的沉默是他留下來的。
石碞招來一輛出租車,把風玲塞進車里。
「風玲,這次我回來的確是想確定一件事情。」
「那麼……你確定了嗎?」她緊緊的瞅著他。
「確定了,所以我留下來了。我等著妳跟我聯絡,我會告訴妳答案。」石碞關上車門,車子開動了。
風玲忍不住回頭,他仍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看著手中的紙條,心想這個男人是想把愛情的主動權交到她的手里。
回家時,風玲抱著波波縮蜷在沙發上,眼楮盯著石碞塞給她的紙條發怔。
今晚的風似乎特別大,窗前的風鈴蕩出的聲音尤為清脆,听著響亮的叮當聲,她專注傾听著,原本起伏不定的心情竟隨之踫撞的節奏而趨于平穩。
母親來電話了。預料中的事,母親對她中途溜之大吉的行徑大大不滿,對著電話錄音機說到帶子用完了才罷休。
風玲把母親的話消去之後,電話又進來了。
「這是風玲的家,現在不方便……」
「玲玲寶貝,是我,快接電話。」是阿Ken,每次叫她玲玲寶貝的時候就是催稿。
風玲接起電話。「阿Ken,干嘛?」她把捏在手中的紙條順手揉進沙發的邊縫里。
「妳還好意思問我干嘛?離上次妳交了兩個章節之後,都過了兩個禮拜了,這本書妳寫到哪里去了?」
「寫到……」她像生產在線被當場捉到偷懶的女工,支吾的說︰「第二章。」早知道石碞會回來,她就不會以石碞為藍本,如今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把書寫下去。
「什麼?第二章?妳該不會以為一本書只有兩個章節而已吧?妳存心氣死我。」
她可以想象阿Ken在電話那端跳腳,而手又不停地撫平著臉,以免氣出皺紋的樣子。
「阿Ken爹地,不氣不氣,我明天送一罐除皺霜向你賠禮。」風玲撒嬌的說。
「免了,妳快給我動手寫書,明天我會去檢查,如果被我發現妳還是一個字都沒有動,到時候別怪我要在妳那里叨擾一陣子,每天盯著妳工作。」
「我好害怕喔!」風玲故意尖著小嗓嗲聲嗲氣的說。她知道阿Ken才舍不得離開他的親密愛人阿文。
「知道害怕就乖乖給我用心干活。玲玲寶貝,我幫這本書取了一個書名,叫作《未命名的故事》。」
「未命名……」好像在預言這本小說寫不到結局,不知是喜是悲,所以無從命名;其實現在進行式的故事,不走到盡頭,誰能預知結果?「這樣的書名也只有你想得出來。」
「很有創意吧!妳喜歡這個書名嗎?」
「喜歡,表示故事可以無邊無盡的寫下去。」
「隨便妳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只要不要給我無邊無盡的拖下去就可以了。」
風玲想起阿文在唱片公司當企畫。「對了,阿Ken,你問阿文有沒有听過石碞這個人?」
「妳說石碞啊!他的事不必問阿文,妳想知道他的什麼事我都可以回答妳。」
「他真的那麼有名嗎?」風玲說的有點心虛。
「我的天啊!幾年前石碞的情歌引起多少人的共鳴,妳竟然不知道?」
「不過就是唱一些情啊愛呀的流行歌曲,有了不起到我一定要知道他這個人嗎?」她嗤道。
「拜托,是流行歌曲中的經典,他的歌真的讓人百听不厭,不論經過多少年、在什麼情況之下听,那蕩氣回腸的感覺還是那麼棒,到現在我還是時常在听他的歌。」
「阿Ken,你是說你那里還保留他的作品?」她的心亢奮起來。
「沒錯。風玲,很奇怪耶!妳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問起他?」
「我……不談這個,我現在就過去你那里。」
「現在?妳……」
風玲已掛斷電話,放下波波,匆匆的出門去了。
這就是那個時常在唇邊留下一抹挖苦笑意的石碞的歌?
真不敢相信。風玲一再反復的听著從阿Ken那里借來的CD,他渾厚清亮的歌聲,因為認真,聲音有一種讓人感動、想接受他的魔力;經過幾年,他的聲音依舊渾厚,只是清亮的音質因荒疏而沾滿了灰,也多了一份滄桑,听起來顯得有些沙沙的,用來說情話,比醇酒更能醉倒女人心──也滿適合用來譏刺人。
她讀著封面文案,上面寫著︰石碞優美的曲子加上徐亞薇貼入心房的詞,傳唱二十世紀末的愛情。拿出歌詞,才發現里面的詞全出自徐亞薇之手。
這時石碞正唱著「愛在當下」──
承諾不是永遠,承諾有時是謊言;
我不要你的承諾,我只想愛在當下。
在清晨醒來的時候,我看見你皺著眉的睡容,
我知道你的夢有我昨日的淚;
當我把愁雲推開,我在你身上聞到太陽的味道。
………
在清晨醒來的時候,我听到你夢囈里的嘆息,
我知道你的唇有我昨日的吻;
我的臉偎進你懷里,今天我們的愛將繼續存在。
氨歌重復唱著,唱進風玲的心坎里。
突然地,她妒忌這個叫徐亞薇的女子,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可以讓石碞那樣的男子深深的、痴痴的愛著?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石碞?深情的?玩世不恭的?他心里既然忘不了亞薇,那麼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吻著他的女人,還有自己?
她心里有好多對石碞的疑惑,不過她要等明天再仔細去想、去解。今夜他的歌聲敲著她的心。
奇怪,放到哪里去了?
記得昨天和阿Ken講電話的時候,不經意的就把紙條給塞進沙發的邊縫里,她仔細的沿著沙發邊隙找,挖出了兩張名片、一枚十塊錢銅板、波波的玩具小圓球和一條小魚……等等,這是她的怪毛病,每次她在講電話時,不知不覺就會把手里把玩的東西塞進沙發里,若非要找東西,她大概也不會想去挖寶。
心理學書上說,在感情上不安全感狀態中,會在毫無所覺的情況把身邊的東西藏起來。她可不在乎那些心理學家如何把人日常生活的習慣,用感情轉移來分析人選擇什麼樣的色拉表示他的性饑渴程度、他想變什麼動物就表示他渴望什麼樣的情人。她現在只想找到那張紙條,用這張紙條來分析那個吻是否是他的感情轉移。
風玲幾乎要將整個沙發都翻過來了,就是找不到石碞交給她的紙條。
對了,今天波波真安靜,竟然沒有來湊熱鬧。風玲將目光轉向窗台上,看見波波正和一團東西玩得不亦樂乎。
一團?風玲急忙奔了過去,把紙團從波波的嘴里搶救出來。
還好波波體型小,口水也少,字跡雖然暈開了,但是還辨識得出來。
風玲沒有猶豫,拿起電話就撥。
盯著牆上的鐘等著,響了許久沒有人接听,心情有些低落。今天她才發現電話響十二聲需要三十秒。
這時門鈴讓風玲怔了一下,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除了不速之客。
她開門,很意外也失望的看見母親提著兩個大皮箱氣呼呼的走進來。
「風玲,我要搬來和妳住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