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拒絕一塊用餐的強硬堅決,Dolly不再自討沒趣,掩上門扉轉身離開。
待足音漸遠,羅蕾萊這才扔開無法拼解文章真意的原文書,順勢攤平了身子與酸疼的四肢,懶懶的仰臥,目光半掩,像在沉思什麼人生哲理似的,嚴肅凝重。
時光仿佛隨著寧靜的氛圍而停貯,微弱的足音卻敲破了這份幽謐。
仰躺的人兒放空的眸子不但沒有立刻警戒地睜大,反而下意識的輕輕密合,放慢鼻息使其听來均勻平穩,仿佛像是正陷入酣甜的睡夢中。
接著,門由外而內敞了開來,細微的聲響回蕩在諾大的房間中,格外刺耳。
喀喀喀,鞋履摩擦過光亮的地板,月踱越近,最後停在羅蕾萊耳畔。听慣了節拍器的敏銳耳力,她幾乎能推算出對方行進的節奏與速度。
呼吸聲傳來,經由裝睡者推斷,應當是來者正俯身端詳她的睡容。
美其名曰是觀察,正確說來應該是懷疑的探刺。
縱使是閉眼未曾視線交觸,羅蕾萊仍能感受到烈焰般的熾熱,來自上方那攝魂的專注眸光。
受困在這幢由電子中控鎖封閉的獨棟建築物起碼有三到四天了,連一只鐘表都遍尋不著的情況下,她只能憑著生理時鐘與日月遞換來計量。
她終于知道這個男人並非普通的歹徒,而這一切應當跟他口中那什麼狗屁羅蘭月兌不了關系。
真不舒服!
他到底要這樣與她對峙多久?活像她是躺在烤箱中的美味點心,盯得教人毛骨悚然,那種快讓人渾身焚焰的濃烈目光,恐怕也只有他那雙藏有太多秘密與壓抑的眼眸辦得到。
「你裝睡的功夫不怎麼樣。」拜倫嘲弄的嗤笑道,听得讓人想發輾。
「我裝睡又關你什麼事!」沒睜開眼,羅蕾萊索性翻身側臥,背向他,一顆心狂跳得厲害,根本靜不下來。
「不敢睜開眼楮看我?」凝睇著她的縴背,他始終單膝觸地,俯身蹲踞。
「是因為我不屑!」她話里散發著濃濃的厭惡與排斥,烏亮的秀發小心翼翼地枕在臂下,害怕慘事重演。
「為了什麼?」淡淡噙著笑,拜倫輕喔了一聲後自答,「因為我對花痴公主特別溫柔,所以你不開心?」
激將法屢試不爽,這席話終于成功的使羅蕾萊火大的翻過身來。
由于力道過猛,她差點撞上他的腿,她稍作喘息後瞪向他,直接抓過一旁散放的書籍充當武器,亂扔一通。偏偏對方手腳硬是比她利落千百倍,最後簡直成了她是投手,他是捕手,兩人正在進行一場投球練習賽。
羅蕾萊知道,自己的言行舉止在他眼里看來十分幼稚可笑。
到底,十八歲的青澀少女面對這種場面時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臨場反應?她不知道。
盡避早熟,盡避早已知道所謂的現實是殘酷血腥且丑陋的,但她只有十八歲,對未來茫然期盼、愚笨無知的十八歲!
在接過最後一本詩集後,拜倫猝不及防地擒住打算再戰的皓腕,令她感到可恨的是,他臉上毫無怒意,嘴角帶著一抹對待玩童似的按捺淡笑。「你以為我瞎了嗎?你這只惡心的變色龍!」
拜倫挑高俊眉,故作質疑,「變色龍?為什麼我听起來像是稱贊?」
「你在Dolly面前裝得一副溫柔體貼的好人樣,就算你演得再逼真,我還是看得出來你是什麼樣的瑕疵品!」用詞粗魯也非一兩天的事,她懶得修飾月兌口的言詞。
「是啊,所以我才喜歡你。」一句疑似玩笑的曖昧細語後勁極強,向來無往不利,但偏偏眼前的少女硬是不買賬,只拿一雙大眼憤惱的與他相瞪。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計劃些什麼,但是,隨便你想怎麼誘騙Dolly都行,看是要騙她上床,還是要把她賣到國外的歌舞廳都隨你便,前提是快點放我離開!」
咬牙吼完,她豁出去的硬是縮回右腕,卻因力道過猛而仰倒,躺在軟墊邊緣,她一愣,那貓科動物般的幽雅頑軀隨後覆了上來,只手撐在她臉側,另一手則撥弄她枕于腦後的細致秀發。
剎那間,難以言喻的詭譎氛圍如同無形的迷霧,彌漫縈繞,兩雙眼楮透過視線對峙著,一方懶懶的含笑,一方憤怒的睜瞪。
「我以為你會要求我放過她。」
「是她心甘情願讓你綁架,我管她去死!」此刻她只管自己的死活,其余一概不理!
「她父親從你小時候便資助你直到現在。「
羅蕾萊冷笑,「錢對他們家而言並不是錢,而是拿來消遣,用來包裝他們善行的必須投資,而在他們拿我來交換Dolly時,這筆爛賬等于已經一筆勾銷,再無牽扯,是Dolly她自己愚蠢不逃,要死要活都已經與我無關。」
拜倫默然凝視著竭力隱藏己身脆弱的清秀容顏。她還是太女敕、太青澀,以粗劣的手法來隱藏遭受背叛的痛苦,故作冷酷不在乎,依她的年紀和閱歷而言,能有這樣的偽裝能力已值得贊許。
太像了……
「一點也不像!」羅蕾萊失控的怒喊,秀顏上的惱意更見濃烈。
「光憑你能輕易看透我的想法這一點,我們就很像。」拜倫刻意撩動她披泄如緞的黑發,以輕柔的手勁與含笑的雙眼征討執勤下降的少女。
「我管你像什麼,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證絕對不透露半點關于你和小鮑主之間的……」
「我有個棘手的麻煩。」阻斷她發言似乎成了拜倫最大的興趣,滿意地看見她忿忿不平的咬著唇,他才繼續道︰「有兩方人馬都向我討羅蕾萊,一邊是我的家族,一邊是拔擢我長大的恩師,你說,若是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羅蕾萊冷靜思索著他這番話的真實性,聊勝與無地反問︰「為什麼他們都想要羅蕾萊?」他是想考驗她,還是純粹想借由這些話引她入甕?
「因為,羅蕾萊屬于羅蘭家族。」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拜倫湊近她幾分,挑逗的輕抵她耳畔,「就是因為不知道,才要將你留在這里,等待驗明正身的機會。」
灼熱的氣息撩撥得她細致的耳朵泛起綺麗的暈紅,蝕骨般的戰栗如漣漪,一波又一波洶涌的傳遞著,直透心扉,他簡單一句戲譫在細語便能顛覆她的理智,讓她無力招架。
「驗、驗什麼正身?直接驗DNA不是更快!」羅蕾萊的嘶吼明顯虛軟,只因壓覆于身前的頑瘦身軀不斷縮短兩人間的空隙,弄得她緊張的神經一根根絞緊,鼻息急促。
逗弄她是一件很有趣又不會膩的事,看著她逐漸不受控制的自卸心房,對他的抵御一寸寸瓦解,就像是靜觀獵物投降前的無謂抗爭,看在捕獵者眼里,無疑是一種自尊膨脹的極致享受。
「在解決我個人的私事之前,假的羅蕾萊不能被拆穿。」拜倫輕笑的唇蹭著她耳下的肌膚喃語。
「假的?」僵冷的馨軀不斷讓撲來的熱氣溫暖,曖昧得讓她心慌,她拼命穩定趨近崩潰的渙散心神,想借由思考來讓自己清醒。「到底誰是真,誰是假?」
「你說呢?」他俊臉微抬,居高臨下的俯視,略眯起眸子,像是一頭趴臥在她身上,慵懶的狡猾狐狼。
答案再清楚不過,倘若真如同他所說,其中一個羅蕾萊是來自于什麼羅蘭家族,那麼,擁有至親的Dolly當然不會是首要人選。
「羅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她驚惶的仰視他剛毅的下頜,總有種瞬間他便會撲襲而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