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喝?」均劭替他開好一瓶啤酒,遞到他面前。
「你哪里生來的?剛剛出門的時候你有拿啤酒嗎?」睿喬接過他手上的啤酒,想不出他是什麼時候帶來的。
「你在洗澡的時候我就已經放在車子坐墊下了。」
換言之,他早就有預謀要帶睿喬來看夜景,而且篤定他會答應跟他一起來。
睿喬喝了一口啤酒,仰頭看天上的星星,接著張開自己的雙臂,感覺像是要飛翔,俊美的臉上透著溫柔的淺笑,深藍色星空透出隱約的光芒,映照在他臉上,深邃而幽遠。
他身邊的均劭認真望著他的臉,黝黑的眼瞳里只剩他臉部的輪廓,凝視了一段時間以後,他閉上眼喝了一大口啤酒,在心中嘆息著。明明沒有醉,卻凝望睿喬的臉直到暈眩,天空連接著地面的千萬星火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他困在里面,他只看見睿喬的臉在眼前不停放大,幾乎要將他吞噬。
睿喬已經喝掉手中的啤酒,正在開第二瓶,他沒漏听均劭的嘆息聲,挑眉斜睨著均劭詢問︰「你嘆什麼氣?」
「我……在想我跟小真的問題。」均劭隨便講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卻發現身邊的睿喬偏著頭凝視他,感覺上是要好好听他說清楚。
睿喬兩瓶啤酒下肚就開始不太一樣了,他攬著均劭的肩膀,靠在他肩上對著他說︰「我本來就感覺你們不像一般情侶。」
均劭咬著啤酒罐,看進睿喬漂亮的眼楮底,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有點不太清醒,他居然會覺得睿喬的眼楮比眼前的夜景還要魅惑人心,那雙眼楮在他發熱的心頭引起騷動。
睿喬靠在他的肩膀上,睜著一雙眼楮看著他的臉,彼此沉默對視著,夜景的光亮閃爍在兩人眼底,灼灼耀光里還有對方的臉孔,清晰分明。
「你不是要說嗎?我都準備好要听了,你怎麼那麼慢!」
很好,殺風景的一句話打破了兩人間的曖昧沉默,神智不太清醒的睿喬開始「番」,均劭低頭看著他腳邊的兩個空酒瓶,渾身無力只差沒月兌口罵出--沒用!才兩瓶就不行了。
「也沒什麼,就我跟小真是從小到大的死黨,人家看我們感情那麼好也都以為我們是情侶,事實上我們比較像朋友,我常常拿她出來當擋箭牌擋掉一堆女孩子,尤其是女球迷,反正就是這樣子嘛。」均劭拍拍靠在自己肩上的睿喬的頭,補上一句︰「我跟她不算是正式的男女朋友。」
「你喜歡她嗎?」睿喬靠在均劭肩上半垂著眼,長長的眼睫下是一雙清澈的眼楮,映射著璀璨的夜景。
「我不知道。」事實上他常常懷疑自己對小真是什麼感覺,尤其當他遇上睿喬之後,他更不懂自己對小真的感情真的是愛情嗎?為什麼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對睿喬的「友情」比對小真的「愛情』還要更深刻?他愈來愈覺得混亂了。
「我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他是我的好朋友,那時候我們一起練習一起吃飯一起活動,我真的以為我可以跟他一直這樣下去。可是後來進職棒,一切都變了,他拿我當競爭對手,他變得很陌生,我幾乎懷疑起自己真的曾經喜歡他嗎?」睿喬的聲音低沉沙啞,有點像是自言自語,呢喃著自己唯一的故事,眼神變得很遙遠︰「我總是會擔心身邊的一切改變,不管自己曾經握得多緊都會失去,就算我現在投得很好又如何?總有一天我會低潮、我會老、我會受傷,用自己的身體去投球,我覺得是在燃燒生命,可是我卻沒有任何選擇,因為我愛棒球,對我來說,沒辦法投球比要我死還要難過,每次只要一想起這問題就會難過。」
均劭替他開了第四瓶啤酒,遞給他,拍拍他的頭算是無言的鼓勵。他們哪一個不是用自己的生命在球場上燃燒自己?這是他們選擇的路,沒有回頭的勇氣,只能一直走下去,他們比誰都還愛棒球,所以願意用自己的青春在球場上拼戰,即使不曉得未來在哪里,他們一樣為了每一場球的勝利而拼命。
「熱愛自己所選擇的,這是我們唯一能堅持下去的理由,有時候會覺得我們真是一群天真爛漫到無藥可救的人類,明知道運動員的生命那麼短暫,卻還是堅持下去。」
睿喬笑得有點無奈︰「是啊,因為棒球讓我遇上了那個人,也是因為職棒讓我跟他漸行漸遠,好諷刺。」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很好的感覺,不要否定過去的自己,人都會變,愛情也沒有所謂的永恆不變,只有變得更愛或不愛,二選一的結局。」均劭停頓了一下,突然發覺問題有點怪怪的,他皺起眉頭緩緩看向自己肩膀上的睿喬︰「等一下,你說你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他跟你是競爭對手?你們一起打棒球?」
如果他的腦子還靈光,他記得本國的棒球隊里面沒有女的吧!
睿喬坐直身離開他的肩膀,默默喝掉自己手中的啤酒,接著轉過去看向他的眼神變得防備︰「我剛剛有這樣說嗎?你听錯了吧!」
他確定自己沒有听錯,只是神智錯亂的那一刻已經過去,睿喬不可能再講出實話,均劭敏銳地察覺到他的防備與閃避,決定轉移話題︰「你有沒有听過棒球愛情理論?」
「啥?」菜鳥喬果然被釣中,馬上轉移注意力。
「棒球愛情理論,愛情就像一場球賽,有輸有贏,有人出局有人上壘,不到比賽結束的最後一刻永遠不能預計下一秒會出現什麼結果!棒球是一種壘包推進的比賽,愛情也是一種不停進佔的戰爭,進攻者拼命想前進壘包、更進一步,防守者努力使打者出局、保護自己,每一次的愛情都是一場球賽,我們防守自己不讓對方推進,可是往往因為失誤、對方的攻擊而讓自己處于不利的地位,愛情也是一樣。」
听不是很懂,可是好有哲理!睿喬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覺講出這一番話的人應該是在感情上有所歷練的人,不禁問︰「這是誰發明的?」
「一個你猜不到的人。」
猜不到的人?會是誰?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話是誰講的,那個人需要好好被他崇拜一下。
「別想那麼多了,知道他是誰對你也不會有幫助,回去睡覺嘍,走吧!」均劭伸個懶腰後徑自往小綿羊走去,放睿喬一個人傷透腦筋也不管,笑得很奸險。
下山的路上,睿喬貼在均劭背上,有點小醉的他下巴靠在均劭肩上,半睜的眼楮從均劭耳後盯著他輪廓漂亮的側臉,迷蒙地問︰「星星很漂亮,你要不要許願?」
「不要。」
「為什麼?為什麼?」睿喬真的小醉了,還連問兩次為什麼。
「你要幫我達成願望嗎?不然許了不會實現的願望也沒用。」
「你說說看,搞不好我可以幫你實現。」
「我要球隊拿第一名。」
後座的人張嘴無言,前座的人笑得很調皮,果然這是一個一點都不浪漫而且也無法輕易實現的願望,睿喬瞪著均劭的後腦勺,再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他故意耍著玩。
「你覺得進入漢殷羊隊以後,只要看到流星就要大喊什麼?」
「錢?中樂透頭彩?練習場翻修?」睿喬連著猜,均劭都搖搖頭。
「跟棒球有關系的。」
「贏球?」
「很接近了,記得啊,以後只要看到流星就要大喊--總冠軍!」
「……」後座的人什麼話都不想說了,前座的人則是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