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枝葉新修過,上方還搭著小小的遮陽棚,可見主人十分愛惜它。柳葉兒想伸手踫一踫那葉子,可惜構不著,她一定要去問問賀信梵,為何他如此鐘愛這盆植物。
她又低下頭看書,看倦了,猛抬起頭,那點點綠色映入眼眸,竟是那般的清新可愛,它不像草地般一片沁綠人心;它也不像鮮花風中搖曳明媚生姿,但那份落落大方、純真磊落卻是那麼動人、那麼美。
柳葉兒不知不覺地站起來,走到它的旁邊,她提起手邊的水壺,細心地澆灑,心中有一種寵溺滋生。
十二點,賀信梵睜開雙眼清醒過來,五個鐘頭的補眠足夠他再透支個三天三夜。洗臉刷牙後,他走出臥室,揚聲叫道︰「葉兒。」
「我在這里。」聲音從書房傳出。
「妳在做什麼?」听到回答,他莫名的感到安心。他走到她身後,她烏亮的發披瀉在肩上。
「起來了。」她回頭,手中高舉起藥瓶。「這位王大夫叮囑你的注意事項比我的還要多,原來你有嚴重的胃病。」
「哦!又是保暖御寒兩注意,正常飲食一重點的。」他側坐上桌緣,笑道。
「還有酒與咖啡兩不準,按時吃藥是關鍵,你哪一點有做到的?」她從他的書桌里找到三瓶未開封的胃藥;至于咖啡,他幾乎是隨時隨地隨手一杯。
他不禁皺眉,王澤昊到底是開了什麼藥?才幾顆藥而已,竟讓她與他的語氣如出一轍。「別理那個江湖庸醫,我身體好得很。」
「我想到報答師恩的辦法了。」她縴眉微擰,「那就是--督促你听醫生的話,徹底治好你的胃病。」
「我可以不選這種報恩方法嗎?」這跟強迫中獎有差別嗎?
「當然不可以。受人滴水之恩,定當涌泉以報,你就成全我吧!」清麗的素顏頓時嚴肅起來,「現在,第一件事︰吃藥;第二件︰吃飯;第三件︰交出你所有的酒和咖啡及任何違禁品︰第四件……」
吃藥無所謂,吃飯沒問題,交出禁品可以再買,但是--穿棉襖保暖?現在是六月耶!中暑還比較快,俊逸的容顏首度露出求饒的可憐模樣,「柳葉兒,妳到底是來報恩還是報仇?」
第四章
柳葉兒的父親托朋友在一家報社的廣告部替她找到一份工作。
她遵循父親的叮囑,來到「知新報」大樓。
老板是一位四十多歲、風姿綽約的婦人,她從過世的丈夫手上接下「知新報」,將「知新報」從一家小報社拓展成一家在世界各角落設有通訊站、銷售量穩居全國前三名的大報社。
柳葉兒的職位是廣告行政助理,其實當報社的人手不足,采訪任務又多得跑不完時,連她都被硬拉上陣。
經過多次采訪學習,柳葉兒才知道帶她的樂雁行正是老板的獨生女,也是她大學的學姐。
第N次,樂雁行向柳葉兒逼供︰「謝宋聯姻婚宴上與賀信梵親密相擁的神秘女郎就是妳,是不是?」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柳葉兒輕嘆,樂雁行當記者壓根兒不是為了伸張正義,而是想滿足她自己的好奇。
「不要敷衍我喔,柳葉兒,告訴我真相。」樂雁行端持紙筆,清麗的五官皺成嚴肅的模樣。「想從他嘴里套話太難了,那個一向離群索居的大明星一句話都不肯講。」
「哦。」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沉默是金、小事化無的伎倆了。
「不要只會哦,給我真相。」樂雁行重復要求道。
「好,其實事實很簡單,我與賀信梵是絕對單純的朋友,婚宴那天我病了,而新娘是我的好友我不能不去,到最後我實在支撐不住,賀信梵就過來扶我;否則我皆倒在人家婚禮上,想想那會有多尷尬。」
「就這樣?」實在一點也不精采,真相總是令人失望。樂雁行丟下紙筆,「妳這點事實只夠發一條公告,教我怎麼變出一則新聞?」
「信不信隨妳,換了賀信梵,妳休想套出一個字來。」柳葉兒笑看樂雁行泄氣盯模樣。
「他這個人很怪耶,就快出新片了,不乘機好好亮相一下搞點宣傳,反而三緘其口。」樂雁行忘記自己的目的,與柳葉兒討論了起來。「妳見過他高興得大笑嗎?沒有!這個人冷靜得過分,連上台領獎還酷得亂沒天理的,見了人不笑也不講話,听說有人試過半夜听他的歌,刺激得要去自殺。」
「開懷大笑?」柳葉兒想了想,搖搖頭,「不過他偶爾還是會微笑,大概看見記者才不笑吧!」
「NO,除了很少的時候他還記得禮貌這回事以外,他那態度簡直就叫作目中無人。」
「是嗎?他對待朋友很友善的。」除了對老板有點凶。
樂雁行于是忠實地報導了柳葉兒的「真相」。
丟下報紙,賀信梵走到窗前,柳葉兒始終拿他當朋友,自從她找到工作,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他考驗著自己的自制力,想知道自己能否對她略微忽視,可是……她現在在做什麼呢?她在想什麼呢?她一個人在家要怎麼過?一個個的問題盤據在他心上,造成思緒煩亂。
他順手打開電視,一名模仿秀的小男孩皺眉吟唱--
「閉上我的眼,妳的容顏仍是這般的讓我愛得無怨無悔,讓我甘心給妳最深的依偎,舍不得讓妳獨自流淚,一個人擁著傷悲怎麼入睡,疼妳的心一直守在妳周圍,不讓心情有單獨的機會,有妳的世界才算是最完美,我的愛除了妳從此不會再給誰……」
叮咚!門鈴響起。
賀信梵快步走到門邊,拉開門,俏靈靈的倩影平復他內心的煩躁。「是妳!」
「我來乞食的。」柳葉兒從他身旁走過,筆直地走向落地窗。
「看來妳工作得很愉快。」隨手帶上門,他跟上她的腳步。
「還不錯。」她走上陽台,「幾天沒來,好想念你的炒面、你的草地、你的細葉蘭花,還有這張搖椅。」
「還有呢?」
「還有?」她在綠地上伸展雙臂,也許還有這頂頭新鮮的空氣。
賀信梵來到陽台門邊,雙手撐上門框,「可見妳心里沒有我。」
柳葉兒微微一怔,定神看他,不為這句話,而是他那突如其來的……很在意她的想法。望著他深幽的眼眸,她不自在地道︰「別這麼小氣好不好,你這幾天有沒有按時吃藥?」
「有!」才怪呢。
「咖啡呢?」
「家里的全被妳沒收了。」但公司里多的是。
晚餐過後,二人坐在微涼夜風中,賀信梵背靠欄桿,隨意問起︰
「妳那個好朋友宋宛麗現在跟著父親做事吧?」
「對,宋伯伯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子承父業是很自然的。」
「幾天前我在公司踫到她,她來汪洋唱片公司洽談一份合約,關于汪洋唱片公司今年音響制作器材更新配置。據我所知另外還有幾家公司也在搶這筆生意,如果單憑宋宛麗一人恐怕很難談得成。」
「不要緊,有正楓幫忙嘛!正楓的口才和企劃能力是一流的。」她說到了誰?謝正楓?這個名字倏地堵在胸口,讓她感到呼吸不順。
「葉兒!」發現她的異樣,他來到搖椅邊。
「嗯。」她空洞地答道。
他伸出雙手撐在扶手上,定住她的搖晃。「兩個星期之後,他們就結婚,妳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