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任風的婚禮,倪雲依其所言,並沒有出現。
「烈,這次讓你師弟捷足先登了。」師徒二人站在陽台上閑聊,老人先導出話題。
「無所謂。」安德烈依舊啜著酒,臉上勾起一抹淡笑,與老人說話時斂去平日的強勢。
「倪雲那邊怎麼樣了?」
「听說快結婚了。」
「唉——」老人嘆了口氣,「烈,這一點,你就讓我失望了。」
安德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以為她會與你在一起。這幾年來,倪雲對你的感情,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師父也認為我錯了?」
老人搖搖頭,「這種事怎麼可以說誰對誰錯?是你自己沒有打開心結。」
「所以連累了身邊的人。」安德烈笑著啜了口酒,將師父準備說的話補充出來。
老人的四個弟子里,安德烈與他接觸的時間最長,亦最了解他。
「讓我說句公道話,倪雲的確為你受了太多委屈。」
「師父是在向我分析事情演變至此的原因?」
「可以說是。」老人半肯定地說。「她是太失望了,才會找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來結婚。」
雖然已年過花甲,怎麼說也算是過來人,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老人亦可透徹地將事情理清楚。
安德烈沒有說話。
老人繼續道︰「我很奇怪你會有這麼強的忍耐力。」
他指的是安德烈沒有對此采取行動。
「師父以為我該如何做?」他听出師父話里的意思。
老人微笑,「連這個也要我教你?師父老了,沒心情再去研究那些男歡女愛的事。」
「你總是對我有把握。」
「當然,你是我的得意門生。不對你有把握,我豈不是太失敗了?」
「從小到大,你只教過我辦正事,並無教我如何處理女人。」安德烈笑言,口氣里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老人突然看向安德烈身後。「新郎倌,不去應酬客人,跑來這里做什麼?」
「客人那邊有森在幫我擋。」易任風走到安德烈身邊。「烈,再不采取行動,就要來不及了。」
「這是你的結婚心得?」安德烈有些調侃。
易任風冷冷地瞥他一眼,「中國有一句老話,狗改不了吃屎。用在你身上再合適不過。」
「一結婚就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來教訓你師兄,真是了不得。」安德烈依舊是一派優閑,轉著手中的杯子,紅色液體在眼前晃動。
「烈,你該听听風的話。」老人也這麼說。
安德烈無言。
「我一早便提醒過他。」易任風瞥了他一眼,又冷冷地道。
「你決定怎樣做?」老人問。
安德烈依舊無言。
「別問了,這個人早在心里盤算好了,只是懶得說。」易任風啜了口酒。依二人二十幾年的相處,他這樣斷言。
安德烈緩緩浮起一抹笑,視線由酒杯轉向易任風。「我真是佩服你高超的洞察力。」
「我也佩服你超強的忍耐力。」易任風的口氣依舊冷淡,突然把話鋒指向師父,「老人家對你寄予厚望,別令他失望了。」
「如果你告訴我這句話存有私心,會更有說服力。」他知道他一直維護著倪雲。
易任風嘴角微扯。「我不否認。」
「既然這樣,我們就等著看烈的下一步吧。希望我這把老骨頭可在有生之年多喝幾杯喜酒,也就不枉此生了。」老人笑道。
「姐姐,何叔叔今晚會過來嗎?」強強趴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倪雲將剛買來的梔子花插入花瓶里。
「不了,他禮拜五才會來。」
「今天不是禮拜五嗎?」
「今天是禮拜四。」
「哦。」他翻了個身,躺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姐姐,妳和叔叔什麼時候要結婚?」
「下個月。」
「還要過很多天。」他扳動手指,一副巴不得時間趕快過去的樣子。
倪雲回過臉看著他一臉天真的神情,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
原來,結婚後安定的不只是自己,還有這個小孩。
她繼續插花的動作。
「強強。」插完花,待倪雲轉過身,孩子已在沙發上睡著。
她看著他無憂無慮的睡顏,笑著搖搖頭,然後走到房間拿出毯子蓋在他身上。
門鈐突然響起來。
她以為是何佑文來了,走過去打開門,竟看到安德烈的臉。
他笑顏如故,高大的身子佇立在門邊,低頭看著她。
即使早料到會有這一天,她仍感到驚訝。
他的來訪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夢,無意中觸動她內心深處。
倪雲的手指微微抖了抖,隨即退後兩步,想將門關上。
他的動作更快,伸出手擋住門,不費吹灰之力便阻止了她的動作。
「半年未見,妳就用這種方式來當作見面禮?」
熟悉的調侃聲傳入耳里,倪雲放輕手上的力道,門被打開。
「別告訴我,這半年來我變得太多,讓妳都不認得了。」他笑得一臉曖昧,目光一刻也不從她臉上移開。
倪雲低下頭,細長的發絲滑下兩頰,遮住臉上一閃即逝的觸動。
「不說話?」他伸手抬高她的臉。
這時強強听到門外有動靜,從睡夢中醒來,用手揉著眼楮,「姐姐,是叔叔來了嗎?」
倪雲立即揮掉安德烈的手,轉身面對強強。「不是。」
強強走至她們面前,抬頭看著安德烈。「叔叔看起來好眼熟啊。」
安德烈微笑著蹲,拍拍他的頭,「叔叔在醫院里見過你,還送你機器人,記得嗎?」
強強想了想,好像有些印象。
不過此刻最令他感興趣的是他口中所說的機器人。
「我以前也有兩只機器人,可是忘了帶過來。」他有些惋惜地說。
「沒關系,叔叔剛剛要上來的時候已經叫人給你訂了一只。」
強強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真的嗎?叔叔沒騙我吧?」
「怎麼會?叔叔從不騙小孩子。」安德烈笑著說,對站在樓梯另一角的司機使了個眼色,司機隨即會意離開。
「強強,別不禮貌。」倪雲拉開他幾乎抓在安德烈身上的手,「你要把叔叔的衣服抓破了。」
「叔叔晚上要在家里吃飯嗎?」強強問。
「不了,叔叔還有事,要走了。」倪雲搶著回答。
「沒關系,反正沒什麼事,我就留下來陪你。」安德烈接著說,眼楮看著強強,話中的「你」指的是倪雲。
「姐姐,妳晚上要多燒幾個菜哦。」他一邊說,一邊不知不覺地拉著安德烈走進屋內。
倪雲一臉無奈地跟在他們身後。
「姐姐做菜最棒了,我和何叔叔都好喜歡吃她的菜。」他無意中提到何佑文。
這讓安德烈有些不悅,轉過臉看了倪雲一眼,她只是低著頭,不與他的眼神交會。
「何叔叔晚上會來嗎?」安德烈回過頭問強強。
「不會,他只在星期五晚上和星期六、星期日才會過來。」
安德烈點點頭,被強強拉著坐到沙發上。
倪雲走進廚房為安德烈泡了杯茶,端出來放在他前面的桌子上,又走到一旁將剛剛換下來的枯梔子花拿到陽台上。
強強去上廁所。
安德烈起身,尾隨倪雲走到陽台,在她將花扔進垃圾桶時,從後方圈住她的腰。
「頭發留長了。」他將臉埋入她柔順的發間。
彼及可能會被強強看到,倪雲努力想掙開他的懷抱。
他挑起眉,收緊雙臂,「從看到我到現在,妳還沒開口對我說過一句話。怎麼,才半年而已,就變得這麼別扭?」
「別這樣。」
「錯了。」他的唇由發絲移到她的左耳垂,「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妳該說這半年來,妳有多想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