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離的注視下,她才發現阮子衣幾乎不施脂粉。是一個清秀的女子,不似他從前的那些女人,濃妝、香水,將自己包裝得像待售的貨物。
她也是嗎?像那些女人,一再包裝自己,只為了討這個男人的歡心。
包要命的是,他從未對自己產生過興趣。
倪雲在心里無奈地嗤笑自己。
這時,阮子衣已從更衣室里走出來。
倪雲走過去替她扣上背部沒扣好的一顆扣子。
「阮小姐很適合這套衣服。」倪雲拉起她走到鏡子前。
「妳怎麼知道我姓阮?」阮子依有些奇怪地問。
「安先生說的。」她看見阮子衣臉上忽現雀躍的表情。
她懷疑安德烈上哪去找來這樣單純的女子?
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但站在她旁邊,倪雲卻感覺自己蒼老多了。
她第一次厭倦自己臉上精致的妝容。
「他喜歡這種打扮嗎?」阮子衣問。
倪雲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姐?」縴縴細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倪雲回過神,「穿在妳身上很好看,他大概會喜歡吧。」
阮子衣快樂地笑了笑,「妳不要一直夸我,妳比我漂亮多了。」
倪雲看到自己反映在鏡中的臉對她微笑,之後兩人一起走下樓。
面對她的時候,清純與滄桑形成對比,她更加感到蒼老無力。
安德烈和易任風已在樓下久候多時,听到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審視阮子衣。
安德烈微笑,「倪雲的眼光的確一流。」
話是在稱贊她,可是倪雲清楚,這個男人贊賞的是阮子衣的美麗。
安德烈朝她們走近,低頭給了阮子衣一個吻,「先讓司機送妳回去,我和易先生有話要談。」
阮子衣乖巧地點頭,對倪雲笑了笑表示道別,便走出去。
「真是想不到,這回居然把目標轉到小女孩身上。」易任風曖昧的說。
安德烈笑了笑,不置可否。
「今天生意好嗎?」突然,安德烈問一臉心不在焉的倪雲。這是暗語,事實上是在問她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倪雲即刻恢復過來,「一般而已。」
她走到安德烈身旁的位子坐下,他順勢摟過她的肩膀。「精神有些恍惚,昨晚沒睡好?」
「也許吧。」她胡亂搪塞。
「真不該讓妳喝酒。」他想了想,「不過那種日子,不喝也太可惜。」
易任風坐在一旁沉默地看著兩人。
憑他在情場打混多年的經驗,要他相信安德烈看不出倪雲對他的感情,實在是不可能。
他和她,究竟是誰在陪誰玩游戲?
一個假裝什麼感情都沒發生,另一個假裝什麼感情都沒察覺。
兩個都有病!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易任風接起,說了兩句後便掛上電話。「公司有點事,先走了。」
倪雲點頭,送他出門,隨後回到安德烈旁邊。
他伸手扳過她的臉孔,看了幾秒之後說︰「今天的妝畫得不好,太濃了。」
倪雲心里突然閃過某一種觸動,他開始不喜歡女人化妝?
「和你的女人相比,我的淡妝也變成濃妝。」她努力維持笑意。
安德烈笑了笑,「哦?看來我的眼光也有出錯的時候?」
他的笑容很性感,容易迷惑別人的眼楮,而她正是其中之一。
她抬頭看著他英俊的側臉,上面還留有他早上剛刮過胡須、剃須水淡淡清爽的味道,這是他獨特的氣味,混合著青草的香水。
她一貼近,即使閉上眼楮,亦知道是他。
這樣熟悉的男人氣味,充斥在她的記憶里,無法抹去。
「又看著我發呆?」注意到她片刻失神的表情,安德烈勾起笑意,「這麼多年了,還是改不了這個壞毛病。」
「是壞毛病嗎?至少說明還有人仰慕你。」倪雲答得自然。
「我自知仰慕我的女子不在少數,妳毋需刻意提醒。」
她笑著,沒有答話。
安德烈突然以拇指與食指捏住她的下顎,鼻子貼在她臉上。「不過沒關系,只要不是愛慕就好。」
「如果有那麼一天呢?」
「妳知道我不會樂意看到那天。倪雲,妳是聰明的女子,別讓我失望。」
「這也是你收留我的原因?」
「聰明。」
她突然听到自己心碎的聲音,努力維持微笑,「這是我的義務。」
他無言,靜看著她,幾分鐘後看向窗外。「現在幾點了?」
「五點半。」
「有點事,先走了,妳去招呼客人吧。」安德烈站起身,理理西裝外套。之後俯身快速地在她的臉上落下一吻。
「路上小心。」她也站起身,跟隨他走了幾步。
安德烈點點頭,開門走出服裝店。
她不再前進,站在原地看著他連同跑車消失在冬天的風里。
會場上燈火輝煌,照相機的鎂光燈不斷閃爍著,為派對增添不少光彩。
當易任風挽著倪雲徐徐走入會場時,兩人不凡的外貌立即引來不少側目,其中包括站在一角正與主辦人聊天的安德烈,他也參加了這次的派對。
倪雲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他身旁的女伴已換,不是半個月前見到的阮子衣。
安德烈看了他們一眼,回過頭繼續與主辦人聊天。然後,與身旁的女子調笑。再之後,雙雙滑入舞池,不曾再看她一眼。
倪雲泰然自若地挽著易任風,同來往認識的人點頭。這是她的工作,她有義務做到底,不能因安德烈的影響而放棄,她從來都不是那樣任性的女子。
「身體不舒服時告訴我一聲,我隨時都可以送妳回去。」易任風帶著倪雲走進舞池,低頭看著她的臉色,不冷不熱地開口。
「我的身體向來很好。」她知道他在替自己擔心。
「那最好。」易任風摟著她的腰,腳步輕移,刻意移近安德烈,然後將倪雲的頭揉進懷里。
她知道他的用意,沒有反對。
「照多了這種強光,眼楮會不舒服。」易任風俯首在她耳邊低聲道,刻意在安德烈面前營造親密模樣,「不過會慢慢習慣的。」
「你的西裝是暗色的,不會反光。」
「妳是在暗示我,對我投懷送抱很舒服?」易任風輕笑。
「我沒說。」倪雲抬起頭,有意無意地對著他微笑。
這一切全落入安德烈眼里。
他瞇起眼審視著她,心里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就控制住。
收回目光,一邊跳舞一邊和懷里的女子說著什麼,女子不時發出細微的笑聲。
倪雲心灰意冷地回過臉。
派對上沒什麼與工作有關的人物,一支舞曲完畢後,易任風摟著倪雲離開舞池。「我們回去。」
「我沒事,不必走得這麼倉促。」
「妳沒事不代表我也沒事。」易任風看了她一眼,「我的女人正在等我。」
听見他的話,倪雲明白地勾出一抹笑容。「那就走吧。」
易任風開車將她送回家後,旋即離開。
倪雲開門進去,走到大廳時,發現安德烈已坐在沙發上。
他早她一些時候到。
「我以為整個派對就我和風最早離開。」她看著他沉默地啜著威士忌,走到他旁邊,「今晚沒什麼發現。」
「當然沒什麼發現,光是陪風跳舞就足夠讓妳頭昏腦脹。」安德烈緩緩地啜了口酒,放下酒杯,嘴角仍舊習慣性地勾起一抹弧度。
看在她眼里,那抹弧度更像是諷刺。
「在那種場合,也只能這麼做。」倪雲無所謂聳了聳肩,仔細梭巡他臉上的變化,結果令她失望,他的表情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