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梁芮瑾的眼睫不自覺地動了一下,看一眼那正在收拾東西的女孩,默不作聲地捏緊手里的劍袋,微微旋了子便要離開。
慕容的神秘女友……
這稱呼真讓人……听起來不舒服。
「好了,我走了。」腳還沒動,身後便傳來那女孩的聲音,笑吟吟的,爽朗而大氣。
她卻又忍不住停下了腳,那女孩的聲音就在她身後響起,分明清楚無比。
「你們若是有時間,不妨到醫院看一看慕容,他一向不愛說話,但是你們去看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梁芮瑾不由心下一動,回頭看那女孩。
這「一向」二字,當真說得精妙,可不剛好說明她和慕容之間的關系絕對是非同一般,連他的習慣都深知道一二。
那女孩抬頭看向梁芮瑾,忽而一笑,對她說︰「你也要記得來看他哦。」
「看他?」梁芮瑾低低重復了一遍。
「對啊。」她一笑,看著她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慧黠。
「哦。」呆呆地應了她一聲,心下卻是賭氣般地打定了主意。
她干嗎要去看他?
她才不要去看那個傻大個兒呢。
她和他才沒有什麼關系呢……
「那我就先走了。」那女孩看著她又笑了一下,目光別有深意,可是梁芮瑾卻沒有注意到。
頓在原地站了片刻,待那女孩走遠了,她才提著劍袋離開。
「小瑾,你今天不練劍了嗎?」有人在她身後喊她。
她轉了個身回答︰「我還有事。」
轉身剛要走,身後的人卻又叫了起來︰「咱們找個時間去看一下慕容吧。」
她的腳一滯,隨即離開擊劍社。
既然那麼多人想要看他,那麼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
隨便吧,她才不要……去看他呢……
出了擊劍社卻想不到要去哪兒,一時間她自己倒是犯了難,看看天色尚早,索性攔了車打的回家。
「于于,我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坐上車後她打了個電話給于渺。
「又打的回家?」于渺听了嘖嘖連聲,「真腐敗,沒事把大把的錢花在出租車身上,根本就是浪費。」
她听了只是笑,「不說了,我回家了。」
這個時候天色將晚未晚,路上的車很多,魚一樣穿梭來去,她坐在車里,忍不住就開始發呆,思緒斷斷續續若有還無,老實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景物,放任思緒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出租車的廣播里輕輕播放著一首莫名的英文歌,聲音不大,每一個咬字發音都听不清楚,但是整個人卻因此而放松了下來,窩在後排座位上,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前面的司機師傅並沒有說話,卻很認真地跟著廣播里的歌哼唱著,她听得有趣,忍不住就微微揚起了唇,突然想起來,某一天,她也听過慕容秋淵哼過歌。
那樣高大壯碩的男生,手里提著拖把,認真地在拖地,或許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他,所以他放心地唱起了歌,聲音開始很小,後來卻大了起來,唱出來的歌卻意外地讓人笑翻天。
「來來,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來來……」听到第一句的時候,她幾乎呆掉了,這麼搞笑的歌曲出自于他的口中,還真是一件讓人……呃,震驚的事情,但是看著他隨著歌曲頗自得其樂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好笑的情緒,任他一個人在擊劍社里獨自開心。
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另外一面。
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很認真,身形以及氣勢上的壓迫感早讓她對他有種退避三舍的錯覺,但是這一刻,她不曾想到會看到這麼可笑的他,讓她忍不住有種想拍拍他掐掐他的感覺,但是最後她什麼都沒做,甚至根本就沒動,滿腔的笑意壓在心口,卻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居然笑不出來了。
「……來來,我是一對榴賨,似花貌美容顏……」後來,他緩聲低唱,神情認真,微微側首,仿佛唱了半天,完全只是為了這一句——她突然心中一頓,仿佛是心跳的節拍被什麼打亂而漏了三兩拍似的,微微有窒息的感覺。
從不不知道、也沒有注意過,這樣可笑的歌曲里面居然夾雜了這麼一句明明華美卻讓人莫名憂傷的歌詞……
他一個人,一個人……
朋友很多,那一刻,卻很寂寞,仿佛是孜孜以求的夢想突然破滅,那種深刻到骨髓里的驕傲和孤單。
而那一刻,她明明想笑,但是卻又莫名地想哭,于是臉上就顯出很滑稽的神情來,不知道會有多難看,結果他出門倒水,看到她,意外地愣了一下,強撐著臉上的不在意,一轉臉,卻還是發現他臉紅了。
她心中一跳又一跳,卻又要撐出以前驕傲的樣子來,丟給他一句話︰「難听死了。」
轉身的時候,她自己卻忍不住臉上熱辣辣一片,仿佛是自己做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被人看到一樣,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後來,就沒有提那天的事,但是後來,她每每想及,就會覺得——那天的他,真真可愛到了極點……
「怎麼又回家了?」下了車上樓進屋,老媽一臉詫異。
「學校里沒事。」她低著頭應了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明知道老媽一臉疑惑,但是她也沒心情解釋。
「真是,女兒大了呀。」做母親的在後面兀自感嘆,搖了下頭,轉身進廚房改菜譜,當晚的,還好買的菜夠多。
進了房間,梁芮瑾無聊地趴倒在自己床上,側首看了半天雪白的牆壁,掃一眼一旁的書櫃,又愣了一會兒發了下呆,突然「騰」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開始半跪在床頭找東西。
是塞在床下面的一個大紙箱,不高,所以足夠它被順利地塞到床下頭,但是很大,里面的東西卻意外地擺放得整整齊齊,那是她從小到大的百寶箱,里面的東西都是從小到大收集的寶貝,心情不好或者是好的時候都喜歡拉出來翻撿,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借收拾東西而整理思緒。
伸手在里面搗弄了半天,卻覺得看什麼都煩,最後只抓了個造型別致的瓶子出來。
那瓶子還是邵蘇送她的,本來是個糖盒,從法國帶回來的,那時候年紀小,看什麼都新鮮,看到那瓶子意外的精致,所以就央了邵蘇送她,邵蘇當時也不過六七歲,自己的東西金貴得很,但是後來還是拗不過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送了給她。
想到當時邵蘇的表情,梁芮瑾忍不住微笑,順手搖了一搖那個瓶子,里面似乎是裝了很多東西,輕輕一搖,里面就嘩啦作響,她索性旋開了瓶蓋,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地倒在了床上,頓時亂七八糟的玻璃珠子、細巧晶瑩的奇形鵝卵石,甚至還有一些造型別致的扣子之類的東西滾了滿床都是。
小孩子的玩意,邵蘇曾經這樣說過她,可是她不在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她因為他不喜歡就把他們全部丟掉?
伸手抓起一枚扣子放在手里把玩,那是枚樣式很普通的銀色圓扣,上面壓了一圈奇特的花紋,像四葉草,花紋里寫了個小小的「M」,放在手心里,有種冰涼的沉沉感。
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個瓶子里會有這麼多扣子,倒是這枚扣子最得她喜歡,听邵蘇說是銀制的,問她是從哪里來的,她也記不得了,只好說大概是自己撿的。後來他見她還有那麼多扣子,就取笑她是財迷,是不是妄想再撿一枚銀扣子回來,她听了只是笑,順便把邵蘇掐得花里胡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