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幽幽,眾人看著那一大束似曾相識的百合。
他是……
「司駿?你怎麼會現在來這里?」阮秋笛驚訝地看著他。
「山不來就我,我只好就山,」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看一眼茫然的眾人,打了聲招呼,「你們好。」
阮姐那個神秘的男人——FLOWERSPRINCE?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原來是他!
阮秋笛急急走了過去,低聲對他開口︰「你來這里干嗎?我還在上班呢!」
「你也不來找我,我只好來找你了。」他低低一笑,將那花送到她手上,「喜歡嗎?」
阮秋笛悄悄回頭看一眼同事,咬了咬唇,「同事們都在看呢。」
「隨她們看去,我就是要她們都看到。」他笑吟吟的,看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齊東陽,這人他倒是認識,那天還送過他呢。所以他客氣地對齊東陽略略點頭示意。
齊東陽悵然若失,站在那里沒動,回給他一個澀澀的微笑。
阮秋笛將那花接過來拉著司駿就朝門外走去,「你跟我出去說話。」
「難道我就這麼見不得光?」司駿笑著跟眾人示意,然後被她拉了出門,到隱蔽的地方去。
「你在說什麼啊?」她抱著那束花,瞪著一雙剔透如黑白水晶般的眼眸看他。
司駿心下不自覺地軟得一塌糊涂。
總是這樣,即便有再多抱怨,看到她的時候,卻總是會不自覺地替她找出各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他這一生,栽定在她的手中,她卻毫不知情,縴弱的手總是緊緊握起來,不知道自己掌握的是他一生的幸福。
「秋笛。」他含笑看了她片刻,輕輕軟軟地開口。
「嗯?」她抬頭看他,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
他卻沒有說話,只是那樣含笑看著她,看到她漸漸覺得局促不安的時候,才又開口喊她︰「秋笛。」
「什麼事?」她低著頭,眼楮只在地上來回巡視。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他才開口慢慢地說。
她微一遲疑,他卻立即堵住了她的話︰「我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話音里居然被她听出了一絲不忍睹聞的請求,阮秋笛抬頭看他,眸清如水,整個人恍如暗香疏影,過了片刻,略略一點頭,「好。」
他卻十分開心,頓時眉眼都舒展開去,「可不許反悔。」
「不反悔。」她笑著搖頭,卻暗暗心驚。
這世界上除了父母兄弟等至親之人,原沒有規定誰一定要對誰好,可是他這般,仿佛她小小一個允諾,便是一生一世的歡愉。
他這般愛她,她何以為報?
「工作還好嗎?」她輕輕開口。
「挺好的,一起合作的醫療項目也談得順利極了。」他笑著點頭,看著她長長頭發挽成的發髻,上面斜插的玉簪翠色欲滴,越發人如秋棠,朧煙似霧,單薄得像抹影子。
「你先回去吧,晚上再來接我。」她抬頭跟他說話。
「好。」他笑著,人卻沒有動。
她疑惑地看他,不安地動了一下,手里抱著的花束的包裝紙便隨著發出「沙沙」的聲音來。
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將她連人帶花,一起牢牢地擁入了懷中。
「司駿?」她似是想推開他,他只好用了三分力氣。
聳在她耳邊低低開口︰「秋笛。」
她停了下來,小聲地開口,語氣里有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哀求︰「司駿?」
他的一顆心一時輕飄飄飛升,一時重重砸下,只覺得每根神經都被什麼的粗糙的東西扯磨得生疼,只好將她擁得更緊。
她無法掙扎,他的擁抱激烈而灼熱,仿佛被壓抑得太久而一朝爆發的火山。
這樣喜歡,卻總是這樣痛……
她淚流滿面,在他懷中無聲抽泣,只覺得整顆心糾結在一起,仿佛被看不見的刀刺得千瘡百孔,鮮血淋灕。
司駿察覺到她的身子在懷中顫抖,只好輕輕松開手去,卻看到她淚眼??的樣子。
「對不起。」他只好拼命道歉,伸手幫她擦掉眼淚,「是我太孟浪了。」
不是因為他。
她搖頭,看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有太多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面爆發了一樣。
他幫她輕輕拍著背,心下默然。
「你……你先回去吧。」她低著頭從他身邊急急跑了過去,沒有直接進辦公室,反而去了二樓的洗手間。
她這個樣子若是進辦公室,說不定會被人以為是怎麼怎麼著了呢。
司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從自己面前消失,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要怎麼樣,才可以徹底打開她的心呢?
不是全憑熱情就可以走近她,她心里,一定是有著什麼而難以開口的,究竟要怎麼樣,才可以讓她專心的,只看他一個人呢?
他終于走下樓去。
牆壁上,他的影子被拽曳出奇怪的形狀,朦朧又暗淡。
洗手間里,阮秋笛看著鏡子里濕漉漉的自己出神。
鬢發上被濺上了水,一顆顆細密輕薄的水珠附在發上,輕絨絨一片。
她皺眉,鏡子里的人也跟著皺眉。
她撇嘴,鏡子里的人也跟著撇嘴。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可是這樣的她,這一刻,她突然陌生到恐懼。
這不是她,不是她……
她到底是誰?
她能抓住的,又是什麼?
鏡子里光線一暗,有人走進了洗手間,她慌忙抹了一把臉後從鏡子前走開,把那花也給抱了起來。
百合香若有似無地充斥她渾身上下,她如在夢中,腳步遲疑。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看到齊東陽正在說電話,修長手指抓著手機,斜依在牆壁上,唇角揚起,微微地笑,「說定了,我晚上去接你。」
語音輕快,面色溫柔,唇角弧度柔和,她立即明白過來。
他卻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從她身邊走過,徑直要下樓去。
擦肩而過。
她只隱約听到,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耳邊「嘩啦」一聲後摔得粉碎。
他卻突然停住了腳,驚詫地回頭看她一眼,然後才走了下去。
他也听到了嗎?
下午五點後。
「阮姐,來應聘的人找不到咱們公司。」還沒一會兒,就有人叫了起來。
鮑司里因為業務拓展的關系,最近要招聘一些新人上崗,所以她們這兩天也正在忙這個。
她抬頭看了她們一眼,發現再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眼楮,才稍稍放下心來,剛才那群丫頭紛紛打趣她問她是不是被感動得哭了,她只好搪塞過去。
「跟他們說清楚公司的地址了嗎?」她問那個同事。
「說清楚了,可是那人找不到,」同事嘆了口氣,「難道咱們公司就這麼難找?」
她突然想到之前自己上班時的遭遇,輕輕微笑,站起了身來,「我下去看看好了。」
「求之不得,謝謝阮姐。」負責培訓的同事正在忙著找培訓資料。
「不客氣。」她笑了一下,直接就出了門下樓。
沒有什麼,只有她一個人走在下樓的方向,腳步聲輕輕回響。
心里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什麼掏空了似的,不過這樣也好,就好像有淚,卻不必擔心會因為淚太多會不情自禁地哭出來一樣,免得尷尬。
她多希望可以這樣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什麼也不用考慮、什麼也不用面對的時候為止。
可惜她只能走到一樓,就不得不停住了腳。
腳下是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似的。
棒著一扇明亮的玻璃門,齊東陽正在抽煙。
煙霧裊裊,他的臉便模糊不清。
對面是大片大片血色殘陽,他整個人靠在牆壁上,頭微微仰著,閉著眼楮,從額頭到下巴,弧度流暢完美得讓人幾欲落淚。
她突然覺得眼楮發酸,連忙掩飾性地低下了頭,開了玻璃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