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呢。」她笑了起來,抬頭看他一眼,「或許以前很怕,但是後來就不會怕了,畢竟,我也看到了你並不怎麼可怕的那一幕。」
「例如……」他不記得他自己有做過什麼讓她覺得不再怕他的事情。
「例如……仿佛被搶匪洗劫過的房間?」她掩唇吃吃笑了起來。
齊東陽俊臉微燒,不好意思地辯解︰「那是例外。」
「是嗎?」她故意拉長了聲音,換她來消遣他。
那次對他來說,可能當真是意外。
那時她剛進公司沒多久,公司里新員工要做培訓,培訓主管和他都住在員工宿舍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事先通知他,總之她們那批人——起碼六七個人一起到員工宿舍後,看到的滿地狼藉簡直就是被搶匪洗劫過的現場。
「被子沒有疊。」有人開始挑刺。
「床單用很久了。」第二個接著開口,以下類推。
「他肯定在床上吃東西了。」有人不小心模到了一點細細的餅干屑。
「垃圾沒有收,而且還扔得到處都是。」有人繼續鎮靜地打量他的房間。
「衣服沒洗,而且有隨手放的現象。」有人伸手把他的一條褲子從沙發墊下面拽了出來。
「沒有擦桌子的習慣。」因為只有他的房間里有網線,所以培訓主管只好把筆記本放在他桌子上,結果惹來另一句抱怨。
她是最後一個開口的,怔了片刻後突然開口︰「我要不要換鞋子進去?」
培訓主管和那幾個同事面面相覷了片刻之後笑得東倒西歪,半晌後才忍住笑開了口︰「拜托,我還怕他的房間弄髒了你的鞋子。」
她只好尷尬地對著那似乎真的不怎麼干淨的地板笑,再悄悄看一眼他這一團糟的房間,只覺得他平時的那種威嚴形象「砰」的一下子,就全部倒塌了。
後來再見他,她就開始微笑,不再覺得他那麼恐怖了。
不是因為不再怕他,而是因為看到了他嚴肅的另一面,最正常的那一面。
「沒必要笑那麼久吧?」前頭駕駛位上的齊東陽忍不住出聲抱怨,她那樣笑,害他都快要把自己當傻瓜看了。
「不可以嗎?就許你取笑我,就不許我取笑你一次?」她淺笑著看向車窗外。
玻璃窗上隱約映出她的樣子,笑得開開心心,眉目又何曾有半分陰霾?她知道自己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悶很憂郁,所以才努力把自己改造成愛說愛笑的樣子,但是此刻她卻笑得這般開朗陽光……
有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那個時候,她總喜歡偷偷地看他一眼,再低頭微微一笑,他有時候不搭理她,有時候就玩心大起,抬起她的臉,人就站在她面前,要她好好看個清楚,她自然不好意思,對他又推又趕,又笑又鬧間時間就這樣過去了。
她那時候,總是會笑得眼楮都眯了起來,卻堅持抿著嘴把那笑容給吞了下去,免得他驕傲忘形,看到她那般喜滋滋的樣子。
就如現在一般的笑容……
「問你個事兒。」齊東陽突然開了口。
「什麼事?」她抬起頭,微微轉身,看著他小半張側臉。
詩經中說,有匪君子,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他這半張側臉,當真給人一種書中那位「君子」的感覺。f
如砌如磋,如琢如磨。
「上次我讓你發報表傳真到總部,今天我看到那兩張表了,上面的簽名還真的像我寫的,你是不是練過?」他微微回了下頭,隨即又專注地看向前方。
「是啊,」她順口接了下來,「怎麼樣,寫的還不錯吧。」
「真的很像我寫的字呢。」他在她前頭連連點頭,「佩服佩服。」
背心處潮潮的,一冷一熱地收縮,指甲緩緩卻執著地掐在掌心里,她笑得雲淡風輕,低下頭看著攤在膝蓋上的拼圖。
「你真的練過?練這個做什麼?」他突然再次開口。
「學過寫字而已,不是故意要學別人寫字的,」她笑著顧左右而言他,「你看這個。」
她把膝蓋上攤放著的拼圖舉給他看,齊東陽疑惑地微微分神,卻在看到拼圖後「刷」地來了個緊急剎車,一馳一停之間,剛剛才完工的拼圖「嘩啦」一下全部被打翻了過去,她花費了半天工夫才完結的成果被他就此破壞殆盡。
他無法置信,張口結舌,她卻懊惱地看著被打翻的拼圖板,考慮著要不要提醒他一聲,他開車的技術實在不怎麼好。
「不要小看我哦。」他還記得,他的小女孩曾經很拽地看著他,把懷里的拼圖板小心地放了下來。
「我等你拼好,記得喊我起來。」他根本不相信她拼圖的速度,懶洋洋地找了個地方閉上眼楮準備睡大覺。
風在林梢鳥在叫,他以為自己就要睡著了,卻被她給晃醒了,「給你看我的成果。」她得意洋洋地笑,獻寶似的把拼圖表拿給他看。
他無法置信,張口結舌︰「怎麼可能?」
就像現在一樣。
「怎麼可能?」他月兌口而出。
「就是有可能。」她微笑的樣子,瞬間和他的小女孩當年的樣子重疊到了一起。
甚至連說話的語氣和方式,都一模一樣得讓人突然……覺得不適應……
第七章秘密(1)
穿過一片貌似荒蕪的待修公路,隱約便看見一片綠色的田野,金色的菜花在風中搖曳,空氣中充滿了微甜的氣息,偶爾風起的時候,還能看到有蒲公英的小傘兵飛起又降落,沒有看到任何跟桃有關的東西,但是濃郁的鄉土氣息卻已經撲面而來,讓住邊了高樓大廈的齊東陽不自覺地精神為之一震。
阮秋笛的家還真是個好地方,他近乎艷羨地分神看著路兩旁大片大片的綠色植物,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據她說她們這個鎮子的特產是桃,但是這半天經過的地方卻沒有看到半棵桃樹,尤其讓他想不通的是既然這鎮子以桃聞名,又何以取了「杏花鎮」這個名字呢?
「你確定你們這個村子沒有取錯名字?」他懷疑地瞄了一眼阮秋笛,發現她正在東張西望。
「怎麼可能?從我知道這個鎮子的時候它就叫這個名字了。」阮秋笛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怎麼?你有意見不成,那我可以代你向村長引見一下,和他提議改個名字如何?」
「村長?」他的眼角開始抽搐,現在可是21世紀,居然還存在「村長」這個鬼東西?
「沒錯啊。」阮秋笛點了點頭,伸手給他指路,「朝西拐,就快到了。」
「你家還真隱蔽。」他連連搖頭,看著路兩旁多到讓人眼花繚亂的植物,有種會不會一下闖入原始森林的感覺。
「停!」阮秋笛果斷地喊了一聲。
他配合默契地將車停到了一個農家大院前。
說是農家院子,可是又不盡然,明明是兩層木樓,周圍則搭了一圈薔薇花架,上面有待開已開的紅薔薇,點綴在綠葉當中,格外的醒目,剛好將那木樓團團圍在里面,看來農家蓋房果然不同于城市里的建築,隨心所欲得讓人看起來格外盡興。
「怎麼樣?」看他一副驚奇的樣子,她笑著開口問他。
「漂亮!」他幾乎要羨慕起她了。
「媽媽,哥哥們,我回來了。」隔著那層薔薇籬笆,阮秋笛含笑對著木樓喊了起來,然後回過頭看著他,「走吧。」
「哦。」他又發呆地看著周圍的一切,跟著她進了薔薇圍起來的小院子。
看一眼他意想不到的神情,阮秋笛的唇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小妹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阮家三哥阮震西第一個跑了出來,上去就給了阮秋笛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