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傳聞在社區內傳得沸沸揚揚,嚇得左鄰右舍視這棟十二樓A座為凶宅,別說有人要買了,就連四周的鄰居,能搬的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
可是,偏偏楚天驕不信邪,他反而希望母親的魂魄,夜晚能來到他夢中,可惜,這願望始終未能實現。
坐在客廳,他看著牆上那幅母親的畫像,那是母親的一位畫家朋友,在她生前最美的時候,特別畫下,送她當作生日禮物的。
看見母親因慘敗的婚姻,而喪失了生命,這件事給他留下了陰影,從此,他不再相信愛情,更不想要幸福,他要享受一個人的生活,要自私地為自己活,不再為任何人獻出真心。
只是,在他遇見方譯嫻後,他的這些想法,逐漸有了轉變。
還記得,那天晚上,她頂著寒冽冷風來見他,就為了他的一個賭約,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真想上前給她一個大擁抱,但他畢竟還是忍住了,因為,他怕這一抱,會讓自己再度陷入感情的無邊苦海中。
閉上眼,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在他的唇間,彷佛還留著她該死的香味,抹不去。
他是怎麼了,在那當兒,他竟然親了她,這……不該是他應該做的,不是嗎?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做了,他希望他的母親,能為他指點迷津,告訴他該怎麼做,是要大膽接受一回,還是瑟縮回自己的殼內,封閉自我?
就在思緒起伏同時,他听見門鈴聲。
他走上前去打開門,原來是阿姨薛寶蓮。
「阿姨!」
「我听菲佣說,看到你回來了,所以過來看看你。」
他請阿姨坐好,並為她倒上一杯上等英式紅茶。
這位阿姨是母親唯一的親姊妹,也是在這世上,除了他父親外,跟他最親的親人。
待他將茶端到薛寶蓮面前時,從她眼神中,他看得出來,她有話要跟自己說。
薛寶蓮喝了口茶,靜默了幾秒,還是沒有說話,楚天驕見狀,只好先行開口。
「阿姨,妳有話就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好談的。」
薛寶蓮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這個聰明的外甥,也就不再隱瞞。
「是這樣的,你父親打了電話來,他想知道,你什麼時候要回美國去,他現在身體很不好,希望……希望你能早點回去,他想把事業慢慢轉交給你。」薛寶蓮終于把放在心里頭的話,一古腦兒的全說了出來。
听了阿姨的話,楚天驕一點反應也沒,他面無表情。
「我什麼時候要回美國,有必要跟他一五一十報備嗎?再說,他現在身體搞得這麼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況且,他的事業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跟我說這些,一點用處也沒。」
他三言兩語就把阿姨的話給打回去。
薛寶蓮早猜得出他會說這些話,可是,看到他們父子倆關系搞得這麼糟,身為中間人,她也看不下去啊!
「天驕,再怎麼說,他都是你父親,不管他犯了什麼錯,當兒子的,總不能一輩子記恨在心里,你別忘了,你們家是開銀行的,這麼龐大的事業,你不替他接,難不成,你想眼睜睜看著他拱手讓人?」
對于阿姨這番話,他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阿姨,這些話不像是會從妳嘴巴里說出來的,過去,妳對于我父親的背叛,和我母親是站在同一陣線,為什麼妳現在會這樣替我父親說話呢?」
薛寶蓮有些心虛,不過,她很快就回神,笑笑說道︰
「不論有什麼仇恨,畢竟都是一家人,到頭來還是得化解的,你總不希望跟你父親就這樣一輩子僵在那吧?我想,你母親也不願看到好好一個家,就這樣破裂下去吧?」
「阿姨,妳別再說了,我想,我和我父親的事,短時間是不可能有突破的。」他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
「好,好,不說就不說。」她很快轉移話題。「那……你至少可以告訴阿姨,你現在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你總不希望當一輩子的模特兒,都不成家立業吧?」
薛寶蓮雖然換了個話題,但實際上,還是有督促他安定下來的意圖,只要他肯娶妻生子,自然會想要有一番事業,屆時,結了婚的模特兒在業界自然是不好再混下去,他自然而然會回到他父親身邊,專心接掌家族事業。
一觸及到這話題,楚天驕腦海中,立刻浮現方譯嫻的身影。
只是有了父親與母親的前車之鑒,讓他硬是將他對譯嫻的這份情,硬生生壓在心靈深處。
「我現在還沒這個想法……」說這話時,他心里頭想的竟然都是譯嫻的影子。
這樣口是心非的態度,薛寶蓮豈會看不出來。
「如果有喜歡的人,為何還要壓抑自己?不要讓上一代的恩怨影響到你,免得有些好女孩,就這樣平白無故,被你錯過了。」
聞言,他沉默了很久。
阿姨的話,听來言之有理,她說得沒錯,為何要讓過去的不堪陰影,造成他一生的負擔?
他喜歡譯嫻,卻還要克制自己,壓抑自己,這對他和譯嫻來說,都是一種不公平的對待。
也許,他是該重新敞開心門,不該故步自封。
在與阿姨聊天結束後,他很快地打了手機約譯嫻出來見面。
他告訴自己,他得跨出那一步,才會有幸福,不是嗎?
當譯嫻坐在楚天驕的銀色SLK賓士跑車上時,她還不敢置信,她和楚天驕,終于踏出了她夢想中的第一步。
他說他會打電話給她,原本,她還以為只是場面話,可萬萬沒想到,他還真的約她出去,不但約她吃飯,接下來還到陽明山泡湯,最後,還請她到他在台北的住所,這樣的改變,讓她感覺好像在作夢一般。
車子很快就來到一處林間大道,沒想到在這寸土寸金的台北市,還能有這樣綠蔭扶疏的人間仙境,可見得他的阿姨也絕對是有錢人,要不然,絕對住不起像這樣的豪宅。
車子直接開進停車場,然後他們搭電梯直上十二樓。
當那扇沉重厚實的大門打開後,譯嫻差點要尖叫出聲,她一度以為她來的是博物館。
里頭的陳設古色古香,家具、裝潢,都極具英國風。牆上掛著許多看起來很有質感的名畫,每一幅看起來都像是有幾千萬的身價一樣。
「哇,你收集這麼多畫啊?」她目不暇給,看得眼花撩亂。
「世界名畫倒是沒有,但這些都是知名畫家的真跡。」他驕傲地介紹。
譯嫻一幅接一幅順著看過去,當她來到一幅畫的前頭時,驚訝地叫了一聲︰「這幅畫我知道,是華鐸的『圖丹夫人』對不對?」
一定是的,她記得沒錯。
楚天驕呵呵笑著︰「妳有把握?」
「當然有把握了,這是很有氣質的貴夫人,我非常有印象。」快呀,快贊美她啊!
「那是我媽!」
「你……你媽?」
媽呀,又糗了!
「想不到我媽會活在十六世紀當人家的模特兒,她若是地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的。」
「妳媽看起來很貴氣,應該是很好命的樣子。」她開始用力地轉,硬是要把話給轉移不可。
「她就是從妳身後的那個陽台跳下去的,妳說她好不好命?」
她媽咪死了?譯嫻當場愣住。
此話一出,兩人之間出現短暫沉默,氣氛有點尷尬。
而且她覺得涼風颼颼,牆上那幅畫里的女士,眼珠子好像有動了那麼一下下。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說這種話的。」
「不用跟我道歉,妳不知道我媽的事,沒關系。」他試圖化解尷尬,于是走到一個大櫥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個精心包裝的巧克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