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好累,好想逃走。
連著幾天熬夜、憂心,稀少的睡眠時間又睡不好,蕭映雪已經覺得心力交瘁,快支撐不下去了。
「老板?」
听到有人叫著自己,蕭映雪想轉頭過去看,發現自己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
「蕭老板,妳還好吧?」有人發現了她不太對勁,又喚她。
我還好,我們繼續工作……蕭映雪很想回頭這麼說,卻發現自己居然開不了口。
自己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
眼前一黑,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就身子一軟,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老板!蕭老板!」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蕭映雪就這麼昏倒了。
因為連日的操勞,再加上睡不好,蕭映雪就這麼在展示會前兩天住進了醫院。
「蕭小姐,妳到底是幾天沒睡、沒吃了?」站在病床邊,穿白色長袍的醫生有些嚴厲地問她。
「我……每天都有睡、有吃啊!」只是都睡不好,老是作噩夢,又時常吃完東西吐出來而已。吞吞口水,她有些心虛地回答。
從小到大,她就怕看醫生,不管是老的少的、凶的親切的,光是看到那件白袍,她就打從心底發毛。
「那……有好好吃、好好睡嗎?」年紀足以當她父親的主治醫生可精明得很,看出她的心虛,從金框眼鏡後狠狠地瞪著她。
「呃……沒有吧!」低頭看看插著點滴針頭的左手腕,蕭映雪不敢撒謊,但求自己能表現得無辜一點。
天知道她也很想啊!但就是力不從心,噩夢要來、吃東西要吐,她也沒辦法嘛!
「好,很誠實。」笑著點點頭,在隨身的記錄板上不知寫下了什麼,醫生交代著︰「妳的貧血很嚴重,要住院兩天打點滴。」
「兩天?!」蕭映雪差點當場跳起來,「不能快一點嗎?」
她還以為自己打完點滴就可以出院了。住兩天,那不就要住到展示會的當天了?
「不能。」醫生很堅定地搖搖頭,「兩天就是兩天,除了貧血,妳還有點感冒,如果不趁著這兩天好好治療,我保證妳出院不到一個小時又會再回來,而且下次就要躺一個星期了。」
「可是我——」
「好好休息吧!」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像是對待小朋友一樣,醫生「伯伯」輕輕拍了拍蕭映雪的頭,就轉身離開了病房。
住院兩天?那不是天要亡她嗎?蕭映雪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哀嘆著,皺著眉很專心地思考逃跑的可能性。
反正工作忙,她又真的很不喜歡醫院,那逃跑不是正好嗎?不過,下次就要躺一個星期呢!
正在左右掙扎著,就听到病房傳來輕輕三聲急促的敲門聲,接著,病房門被打開了,越海鵬焦急地快步走了進來。
「映雪,妳怎麼樣了?還好吧?」他一臉憂心地問,但看到蕭映雪似乎精神尚好,也就放了下心來。
「還好,是小靶冒。」蕭映雪避重就輕地回答。
她才不會告訴他自己住院的理由呢!如果讓他知道她吃不好、睡不好都是為了他,他不高興死才怪!
「一定是沒有好好休息。」越海鵬可沒那麼好騙,笑笑地說,「我剛才正好遇到醫生,他說妳吃不好又睡不好,根本沒有好好休息。為什麼啊?」
「你少管!」拉不下臉來,蕭映雪只好故作不在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她倒沒想到他的消息管道那麼靈通,連陳秘書都還在招待客戶抽不開身,他人就已經到了。
「我有天眼通啊!」他笑嘻嘻地,看蕭映雪瞪著一雙美目盯著自己了,才改了口,「咳,事實上,是我在妳身上裝了竊听器。」改過之後的答案還是沒個正經。
「呆子!」知道他是在故意逗自己笑,蕭映雪連氣也生不起來了,「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其實是我剛才去會場找妳,那里的員工告訴我的,我就一路追過來了。」
「為什麼去找我?」她不懂。
「想去看看妳呀!至少看看妳準備了什麼來對抗我?」他笑道。
「你……恨我嗎?」她真的不懂他,他怎麼能說得那麼輕松?
他恨她嗎?恨她的膽小、恨她在意世俗的眼光?恨她拿他去當犧牲品、輕賤他的自尊?
原本以為她該是很懂他的,但這次重逢,她發現自己什麼也不懂了。
她不懂他對自己的愛、對自己的感情,或者對自己的復仇,還有他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恨?怎麼會呢?」越海鵬笑了。
如果恨,他就不會再回來,不會要求表姊替自己辦那一場展示會,還把表姊給「賣」了。
「你……可以去替我叫一下護士嗎?」遲疑了半晌,蕭映雪要求著。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叫護士?怎麼了?
「沒……」她有些臉紅,目光望著右手邊的方向,吞吞吐吐地不好意思說什麼。
「怎麼了?」看她不回答,越海鵬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明白了。「我幫妳吧!」他笑了,「怎麼不直接說?」
「我……不方便嘛!還是叫護士……」她想解手,手上又吊著點滴,得要有人替她拿著點滴瓶才方便。
「有什麼好不方便?」說著,他就從椅子上起身,準備替她拿瓶子。
「不……那我不上了。」她很窘,一張臉漲得通紅。
因為拿著點滴瓶,兩個人不能離太遠,廁所門也不能關,那不全都被越海鵬給看光了!
「別羞了。」攙扶著她從床上坐起,越海鵬順勢輕啄了一下蕭映雪的臉龐,「妳身上我有哪里還沒看過的呀!」
雖然只有一次,但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魂牽夢縈。
「沒個正經!」用手推開越海鵬的唇,蕭映雪這次倒是半推半就,沒有再堅持拒絕。
兩個人亦步亦趨地走到廁所門邊,她還不忘紅著臉交代,「你盡量站遠一點,別進來,閉上眼,別偷看也別偷听!」
「好啦,我知道了。」面對她的強力堅持,越海鵬也只好乖乖倚著門框,規規矩矩地閉上眼,像個忠僕一樣等她了。
在門口等了快十分鐘,里面的人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妳……還好吧?」他有些擔心地問。
十分鐘……也未免太久了點吧!
「好了。」里面的人回答了,聲音卻是帶著濃濃的鼻音。
「怎麼了?映雪?」越海鵬連忙張開眼,完全弄不清楚剛才還嘻嘻哈哈的她怎麼突然情緒變化得那麼快?
「沒……」她沒有回答,紅著一雙眼回到床上。
「到底怎麼了?」
「海鵬,我真的對不起你。」蕭映雪哭了,像是個小孩似地用手抓著越海鵬的衣襟嚎啕大哭,「你總是對我那麼好,我卻……我卻一直對你那麼殘忍。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真的去找施進銘的時候,我是多麼感動、又多麼後悔。我想找你說對不起……我去了俱樂部,又找不到人……對不起、對不起……」
事到如今,她只能向他說對不起,說得再多次也不能彌補她的錯。眼淚一開始就流不停,越海鵬的胸前瞬間濕了一大片。
「不哭、不哭,我知道的。」輕拍她的背,越海鵬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離開她之後的那段日子,他一直陸陸續續可以得到她的消息。
她到藍色巴比倫找他那天,小凱和黃經理馬上就打電話給他了。她一個人坐在後門等待的時候,他就在隔壁巷子的一個黑暗角落里看著她。也是他不忍心她在後巷子一個人、一個人地苦候、探問,才請小凱轉告蕭映雪他已經沒有在那里工作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