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老板,好久不見,怎麼會想到要來看小弟?」
一陣輕輕柔柔的熱氣由椅背後吹上了蕭映雪的耳際,接下來就是越海鵬溫柔的聲音,細細地傳進她的耳里。
原本應該是令人心醉神迷的私語,卻讓忙著定神的蕭映雪嚇得從沙發上跳起來,睜大眼楮瞪著他,心髒卜通卜通跳。
「蕭老板,別這麼緊張嘛!」笑笑地在她右手邊的位子坐下,越海鵬抽起桌上的紙巾,拭干了濺在蕭映雪衣服上的茶漬。
「不必麻煩了,謝謝你。」她忙著推拒他故意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第一次,她這麼害怕他的觸踫。
也是第一次,他對她毛手毛腳得那麼明目張膽。
「蕭老板這次來,有什麼小弟可以提供的服務嗎?」他的口氣仍然輕松。
「你……你回來做什麼?」鼓起了勇氣,她才吐出這麼一句話。
「喔?妳不希望再見到我?」翻翻眼,他故意做出哀怨的委屈狀,完全見不到下午那種冷酷的模樣。
「不,不是的!」她當然不是這麼想,連忙手忙腳亂地揮手否認,「我是說……你下午說的那番話……」
「什麼話呀?」還在裝傻。
「就是……有關謝璃的服裝展。」
「喔!謝璃!」像是突然想起來了,說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她的衣服很不錯喲!雖然小專門設計女裝,但她最近也開始朝休閑風的男裝著手了,下個星期的展示會已經有很多知名廠商風聞,要來競標她的設計稿了呢!相信她一定能同樣打響男裝界的知名度,哪家公司拿到她的稿呀,就保證穩賺不賠了……」
他愈說得口沫橫飛,蕭映雪就愈為他擔心。
「你……和她很熟?」她試探地問,額際冷汗直流。
居然可以直呼謝大師「小」,可見交情匪淺。
「不錯呀!」攤攤手,他做出一副坦蕩蕩的樣子,「從小還沒什麼名氣的時候,我就和她很熟啦!」
對謝璃的妒意掩蓋了對華祥獲利的憂慮,蕭映雪的心中升起濃濃的不悅感。
為什麼自己要重新踏進這里來自取其辱?難道……海鵬已經不再愛自己了嗎?
想到這一點,蕭映雪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可以寄望他愛著她?在她對他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之後?
被深深的失落感打敗,拿起皮包站起身,她的聲音有些嘶啞,「謝謝你,我要走了。」
看到她的表情,越海鵬的臉色變了變,卻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轉身正要離去,卻發現白色洋裝的裙角被還坐在沙發上的他抓在手里,正用他那修長的指溫柔地搓著,像是以往他輕搓她的發、她的肌膚一般。
詢問的眼光望著他,她沒有開口,怕連最後一絲力氣也失去了,會當著他的面哭出來。
「映雪,妳今天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麼?」將她的裙角舉至鼻端輕輕嗅著,他問,如鷹的眼神凝視著她。
「我……」她說不出話來。
想來求饒?想來問問他為什麼要整垮她?想來知道他為什麼一直躲著她,現在卻又出現?
終究,她真正的目的只是想見他、想來看看他,沒有為了其它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雪,妳難道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嗎?」他問,有些咄咄逼人,「我在等妳,等妳自己將它心甘情願地交給我,除了那個,我什麼也不為。」
說完話,他放下那一截雪白的裙角,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先離開了她。
深夜,窗外一片漆黑,是個無月的深夜,但小小的客廳里卻播放著貝多芬的樂曲。
溫暖的琴聲回旋在這不到十坪大的空間。男人坐在靠窗的米白粗布涼椅上,一手握著高腳酒杯,一手輕撫著一只站在椅旁像只狼一般大的黃狗,感受那比常人還要高的動物體溫。
哀著撫著,大黃狗像是累了,低子,伏在涼椅旁的大理石地磚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還是這麼貪睡!
男人笑了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手中被蕩得有些微溫的酒,不經意,目光又落在牆上的月歷。
三天,他把最後的希望賭在這最後的三天。
真心與勇氣,他想向她要求的只有這兩樣東西。
他不曾懷疑過她對他的真心,也知道她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心在吶喊著而已。
現在,他所要求的只剩下她的勇氣,一份她願意在眾人面前、在她自己的心里大聲承認愛他的勇氣。
最後三天,他一定要得到!
第九章
眼裝展示會正緊鑼密鼓地籌備著,擔心對手謝璃的名氣與影響力,蕭映雪對于此次的發表會更加地慎重緊張,幾乎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了,每天駐守在會場,把公司里大部分的事都丟給賈叔和魏孝儀去打理。
不但她緊張,連她的情緒也感染到其它的工作人員,讓大家都連帶著情緒緊繃起來。
失去了平常心,出錯的機會就似乎變多了起來,連原本一些雞毛蒜皮的小錯,也在此刻膨脹得十分驚人。
「我不是說了,這色號的布要剪兩碼半嗎?怎麼只到兩碼?做事這麼漫不經心的!」指著一塊展示用的布料,蕭映雪尖聲罵著一個工作人員。
被罵的人自認倒霉地低著頭挨刮,其它的人則躲得遠遠的,省得倒霉掃到台風尾。
「不過是少了半碼,再重新剪過不就是了,何必這麼斤斤計較?」一個臨時請來的工讀生弄不清楚狀況,在一旁小聲地嘀嘀咕咕。
本來就是嘛!為了應付臨時出的小意外,展示時廠方往往都會拿整匹布到展示會場來,以防到時候想變更展示架,可以重新再剪。這匹布至今也不過才剪了這麼一次,還剩下一大堆,再剪一次又如何?
「噓!小聲點。」一旁的展布師傅連忙將那個弄不清狀況的小兄弟拉到一旁,以免連他也被卷進去了。
他最怕這種臨時請來的工讀生了。雖然年輕、勤奮、好相處,但往往不知道一場展示會對公司的意義有多重大,又欠缺長期工作的經驗,不太懂得看老板臉色,一不小心就會弄出個半大不小的麻煩來。
「本來就是……」
「算啦!人家是老板,女人嘛……」老師傅勸著。
雖然對方是犯了錯,但在他看來,也只有女人會為這種小事這麼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啦!
人不來不就沒事了嗎?到展覽時底下的人包準把一切弄得妥妥帖帖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她只要穿得光鮮亮麗來說說場面話、招待客人就行了,誰教她要來這里找氣受呢?連他們這些在下頭工作的人也受罪。
兩個人的交談抱怨原本是很小聲的,但正因為蕭映雪在發性子,其它的工作人員都靜得像睡覺了似的,再加上最近情緒十分敏感,蕭映雪耳朵特別尖,他們的交談聲就傳進了她的耳里來了。
狠狠地從背後瞪了還毫不知情的師徒兩人一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
「算了,你下次小心一點。」嘆口氣,她懶得再罵人了。
看著那人如蒙大赦地落荒而逃,蕭映雪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真要計較起來,剪錯布還真的是件小事;也真的是她自己要跑來這里顧前盯後、自己找氣受的。前三年,她只有在最後一天來看看情況而已,什麼事都交給經理去做,一切都放心得很,也從沒出過什麼事,怎麼今年居然變得這麼疑神疑鬼了?
都是越海鵬!
要不是他這麼可惡來和自己宣戰,她也不必落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