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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寐良妻 第17頁

作者︰蘇曼茵

璇翎不禁跪倒在床邊,緊咬牙關,牢牢握住令狐雅鄘的手。

好痛……她渾身痛,望著那針頭一針針穿過他皮膚,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頓時傳遍她全身,再也感覺不到其他。

連她都痛得這樣厲害,雅鄘他……他一點知覺都沒有嗎?

為什麼?他麻木的臉容沒有任何反應,仍直挺挺地躺著,仿佛……仿佛……眼前天旋地轉,一股深沉的恐懼霎時狠狠掐住她頸項。她要失去他了嗎?

不,不會的,她抓起他的手放到唇邊,低頭吻著他的手,不斷喃喃祈禱,直到那令人發狂的酷刑結束。

綺南雁把身上僅有的金創藥全倒在他傷口上,涂了厚厚一層,最後才用紗布纏繞起來。「傷口暫時處理好了……幸好沒傷到髒器,只是失血過多。」他幫忙月兌下令狐雅鄘身上髒污的衣物,並協助璇翎為他換上干淨的衣衫。令狐雅鄘從頭到尾都陷入昏迷,只有微弱的吐息顯示他還活著。

流血似是止住了,璇翎顫抖地吁一口氣。

「應該沒事了。」綺南雁憂心忡忡的,似乎也不太有把握。

璇翎神色驚惶。「他臉色好蒼白。」

「失血太多,自然虛弱,只要能平安醒來,休養幾天就會好轉的。」

「怎麼回事?怎麼會傷這麼重呢?」是遇上搶匪?歹徒?抑或是……專程狙擊而來的殺手?

想到這兒,她不禁失神。

雅鄘近來備受榮寵,官場聲勢日隆,朝中定有不少眼紅之人吧?但只因為眼紅嫉妒,便要殺人?還是有許多她不知道的細故?

「我們……遇到襲擊。」

綺南雁沉下臉,語帶保留,顯然不欲多言。「按雅鄘的身手,其實不該受傷才對……」

事情發生得很快,但還不至于不能應變。

他和雅鄘認識多年,從小一塊兒習武,彼此默契深厚,也了解對方的程度。今晚,他們離開酒肆之後,一名刺客突然從巷弄中飛襲而至,他以為雅鄘有能力避開那一劍,因此先按兵不動。

沒想到,瞬間的判斷錯誤,傷害便造成了。

雅鄘受了重傷,刺客隨後死在他手上,暫且安置在暗巷里。

「他喝了很多?」璇翎拾起衣袍,上頭除了血污,便是濃濃的酒味。

綺南雁略帶責難地凝視好友,開口道︰「喝酒對雅鄘並不妨礙,主要是心神恍惚,太過沉溺于心事,完全忽略周遭變動——」

實在太不小心了,對習武之人而言,此乃大忌,何況雅鄘身邊早已危機四伏,他應該比任何人更慎重警覺才是。

但近來,他似乎正為某事分神……

綺南雁心念一動,目光不禁落在史璇翎身上。難道……是為了她?

但瞧她傷心欲絕的模樣,看不出什麼古怪啊!

他不解地搔搔頭。「嫂夫人,雅鄘就交給你了,我明日再來探望。」想不通,索性不想,他還得回去收拾善後,將刺客尸身處置妥當。

「多虧你在他身邊,否則……」璇翎淚盈盈地揖身答謝。

「不敢當,告辭了。」綺南雁抱拳回禮,轉身踏出寢房,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有人在哭。

似曾相識的啜泣劃破一片渾沌,喚醒了他的意識。他拼命想睜開眼,尋找哭聲的來源。

是誰?哭得好傷心,壓抑的、微弱的,仿佛飽受折磨。

他很想開口叫她別哭了,哭得他心煩,那綿綿密密的申吟啜泣,讓他的心揪成一團,喘不過氣。

接著,昏暗的光線逐漸浮現,他用盡力氣僅能微微轉過頭。

璇翎伏臥在床畔,雙手捧起他一只手,把臉枕在他掌心里。

哭聲就是從她喉間發出來的,兩丸眼楮都哭腫了,淚珠一顆一顆地滴在他手腕上。她蹙緊了眉頭忍著,安靜地哭泣,但抽抽噎噎的喘息伴隨哭聲,反而成了更大的痛苦。

「不要哭……」令狐雅鄘開口,微弱的聲音只剩氣息。「不要哭……」他試著更用力說,可才短短三個字,額頭便浮起一陣汗意。

「雅鄘?」璇翎抬起濕紅的眼楮,終于發現他醒了,半掩半垂的黑瞳幽幽凝睇,像兩顆遙遠的星子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她挨近他,模著他冰冷蒼白的臉。「你醒了……」眼淚卻更止不住,如兩道清泉潸然直落。

「不要哭。」令狐雅鄘氣息紊亂,固執地重復。

璇翎抹了抹臉上的水痕,深深吸氣,力持鎮定地道︰「你傷得很重,南雁送你回來,把傷口縫合好了。」為了忍不哭聲,她連聲音都顫抖著。

「你上來……」他昏亂地低語,握住她的手。這笨女人,好端端地待在地板上做什麼,不覺得冷嗎……

「不要,會壓到傷口的……」璇翎驚惶地反抗。

他卻牢牢箝住她不放。「快上來,別讓我使勁。」

她越抵抗,他臉色就越難看。璇翎嚇壞了,只好依了他,小心越過他的腿,上床坐到里側去。

她坐得太遠,教他看不清她的臉,他便四處模索尋找她的手。

「求你別亂動了……」她在黑暗中囁嚅道。

「你,過來我這里……」最後,他抓住的是她的腳,往她足踝一捏。「躺下來,睡到我身邊。」連續說了幾句話,他便有些喘息。

他太固執,令她不敢違抗,只好小心翼翼揭起棉被,滑入被中,溫馴睡臥在他身旁。

她已盡可能地離他遠些,以免踫觸到他的傷口,孰料,令狐雅鄘卻突然橫出一只手臂,將她圈入懷里。

「不可以,你傷口——」她急忙驚叫。

「沒關系。」令狐雅鄘打斷她。她還想掙扎,他索性側轉過身,雙手牢牢圈著她的腰。劇烈的疼痛霎時從月復部傳來,他狠狠抽了口氣,嚇得她不敢動彈,他總算如願以償,將她揉入懷里。

「你會痛的。」她既不安又不舍地縮著雙肩。他一痛,她胸口便會擰得緊緊的,一股氣轉不過來,況且重傷至此的男人,怎可如此任性?

「我不痛。」他敷衍地隨口應諾,下頷抵著她眉梢。靠近她,鼻間霎時充滿了她身上獨有的芬芳,那氣味仿佛能寧定心神,減緩傷口的疼痛,教他悠然吁嘆。

璇翎無奈地抬頭凝睇。「傷口裂開了怎麼辦?」

他不在乎地輕笑。「再縫一次就好了。」

「別說這種話,我……我……」

她听了,又急又氣,嘴唇掀了掀,卻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老天,她已經親眼目睹過一次,針尖刺破他的皮膚像刺在她心頭似的,難道非要如此折磨她不可?

「我說錯了,對不起——」眼看她眼眶發紅,淚水又要滑落,他連忙賠罪,又道︰「我沒力氣替你擦眼淚,快別哭了。」

女人到底是水做的,淚已泛濫,便不易收拾。被他這麼一說,璇翎倒不好意思了,只好縮進他胸膛里躲著,不讓他瞧見淚眼婆娑的模樣。

令狐雅鄘輕輕擁著她,也沒言語,兩人便如此靜默地停在彼此懷抱中。

萬籟俱寂。時光仿佛凝結,歲月停止流逝。

璇翎垂著眼臉,心房陡地燃起一片熊熊火光,照亮她晦暗不明的心思。

她……好像愛上他了。

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上了她的心。

一直以來,她總忙著維護自己的驕傲和憤怒,惱他既然有了她,為何還眷戀外頭的軟玉溫香?說到底,自己終究是個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不願對他敞開心房,端起一家主母的姿態,一副氣度恢宏的模樣,其實是連對自己承認的勇氣也沒有。

成親以來,與他各式各樣的回憶在腦海里翻騰不已。

他長得太俊美,教她多看幾眼也覺得難為情。夫妻倆親昵的時光雖不多,但只要有他在身旁,就算什麼都不做,他也總是牽動她每一分思緒,讓她既愛又恨,又覺得幸福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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