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當真要走,她愴然一笑,搖搖欲墜的孱弱嬌軀突然化作利箭般射來,張開雙臂沖他撲去。
夢——
看到這一幕情形,站在門外的試燈幾乎驚飛了魂魄,使著力猛一掙,定住的身子竟然動了一下,往門里邁進了一步!
樓中,一聲悶哼,緩緩倒下的卻是妃衣!她的胸前赫然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妃……妃……」看著她拔出匕首飛撲過來,卻在撲到他面前時,反手把匕首送進了自己的胸口,那一瞬,他渾身的血液幾乎凝固凍結,心口冷得發顫,渾身顫抖著跪了下來,抱起她,他痛極悔極地嘶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恨他怨他,可以拿他來出氣,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我要你這一輩子都記著我……」顫顫地伸手,染血的手指撫摩在他悲痛落淚的臉上,她眼底的剛烈之色,化作了決絕,「你不愛我……何必來憐憫我……」她要的,他給不了,何必再讓彼此痛苦下去?「夢……不要、不要難過……我、我只是……不願再看到你陪著我時,還、還……想著別人……」喘息著,她還想對他傾訴些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口,一滴淚水從眼角無力地滑落。
「妃衣——」
都是他的錯,不該娶了一個,還想著另一個,不該害了一個,還苦了另一個,一切,都是他的錯!無法彌補的錯!
抱著死去的妻,他肝腸寸斷,這樣的痛,注定要背負一輩子的!
「夢——」
一聲疾呼,試燈沖進門來,沖上去,卻撲了個空,原本近在咫尺的兩個人,竟然如泡沫般消失不見,地上沒有血漬,如同做了一場噩夢。她愕然震愣在那里,喃喃著︰「幻術?」是意念牽引出的幻象,這幢樓里必定有一個人在追憶往事,一幕幕的往事才會浮現在眼前!但,那會是誰?
突然之間,她感覺到身後有些異樣的動靜,霍地轉身,看到小樓牆角默然站著的一個人影時,她驚呆了,「夢?」
第七章痴人痴情(2)
獨孤吹夢靜靜地站在角落里,創傷初愈,臉色還有些蒼白。他似乎在樓中站了很久,和試燈所經歷的狀況一樣,也被迷煙定身在牆角,當了一回旁觀者,看著樓中曾經發生的事,再次上演,心口的創傷再次出來。他滿臉痛苦之色,看著試燈,澀然開口︰「妃衣是我害死的。」
試燈盯著他,猝然疾步上前,揚手一掌拍下。他一驚,又默然閉上眼,等著挨這一巴掌,只是,等了片刻,面頰上竟沒有絲毫痛感,訝然睜開眼,卻見她揚起的手僵凝在半空,怎樣也打不下去,只能緩緩收回。
「你當真是個木頭人!」不閃不避,不言不語,對著沉毅默然的他,她又氣又惱,卻也有幾分憐憫,「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這個傻瓜,把什麼事都悶在肚子里,什麼都不說,就以為她會漸漸對他死心,他就可以不再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了?「你錯就錯在,不該娶不愛的人為妻!」
他低頭默然半晌,嘆了口氣,「是,錯的是我。」
「你、你……」看他痛苦自責的模樣,她反倒斥責不下去,噎了片刻,話鋒一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味指責又有什麼用,事到如今,她知道最為緊迫的是怎樣幫助他走出昔日的陰影,擺月兌亡妻「鬼魂」的糾纏,解開心靈的枷鎖!那麼,首先,必須得離開這個充滿了悲傷回憶的地方!
心念一動,她轉身看向門口時,陡然心驚,進出這幢小樓的門戶居然消失不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她匆忙走了一圈,走不出小樓,四面牆壁上的窗子也不見了,咄咄怪事!
想起方才小樓中所發生的事,他蹙眉一嘆︰「端木,幻術。」
「端木大哥究竟想做什麼?」原以為端木空只想來帶她回去,或者易容成吹夢的樣子,娶仇大小姐為妻,可眼下的事態,又讓她模不透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他與我有仇!」
房里的氣溫在上升,窒悶中,有逼人的熱浪滾來,他看到了外室前廳冒出的白煙和隱約閃動的火光,這個端木空,把他們引入樓中困死之後,竟然放了火,縱火燒樓!如果沒有深仇大恨,何必精心設下連環陷阱,奪人性命?
「端木大哥——」房中悶熱難當,情急之下,她放聲呼喊,喊了半天,小樓外面卻無人答應。
「現在該怎麼辦?」一時想不出辦法,試燈彈出袖中緬刀往牆上砍,砍落泥塊,牆內竟出銅壁,看來,主人不在家時,外人已趁機來動過手腳,一幢小樓竟被改造成銅牆鐵壁的牢籠!
縱火之人,必定想看著他們被火活活燒死!如果是想親眼看著這一幕的發生,那麼此人必定就在附近!獨孤吹夢腦中電旋,猝然盯著角落里一個水缸,水面微漾,缸里浮動著一抹倒影,是他的倒影,還是……
心念一動,他猝然飛身掠至水缸前,閃電般出手,一抓一揪,竟從水缸里揪出一個人來,一個容貌打扮與他一模一樣的人!
見了這人,試燈驚呼︰「端木大哥?!」
丙然,精心設了陷阱之後,端木空藏身暗處,還想親眼看著二人被火活活燒死!此刻,被獨孤吹夢揪了出來,他一言不發,先劈出一掌,裂碎了水缸,缸底暗道出口,瞬間關閉,他竟然也不想活著走出去了!
「我與你有仇?」獨孤吹夢心中疑惑,此人竟然堵死了所有退路,連命都不要,也要親眼看著他葬身在火海之中,想必此人心中是恨極了他,難道只是因為他帶走了他的準新娘?或者是仇二爺想把女兒嫁給他的緣故?
「端木大哥,那日是我自己要跟著他走的!」試燈急著解釋。
「我知道。」歪嘴一笑,易容喬裝成吹夢模樣的端木空,在快要火燒眉毛之際,居然還不慌不忙,自個找了張凳子坐下,優哉游哉地看著神色緊張中帶有疑惑的二人,冷冷哼笑,「燈,我把整座幻城都送給了你,想不到還是留不住你!」她幾次三番地想走,他幾次三番地出面阻攔,原以為她接了幻城城主的位置,每天都會有忙不完的事,也就月兌不開身,誰知道,她還是跑了!「要不是她幾次三番的勸阻,我早就該挑斷你的手筋、腳筋,讓你老老實實呆在金絲鳥籠里!」
挑斷手筋腳筋?這就是他留住準新娘的手段?愛一個人怎能忍心傷她?除非,這個男人壓根就沒有愛過她!想到此處,獨孤吹夢還是沒有想明白,他對他的仇恨敵對心理是怎樣產生的?甚至,恨到非要置人于死地!
「她?」試燈從他的話里頭倒是听出了一些端倪,「她是誰?」
「你忘了,你穿在身上的嫁衣,是誰送給你的?」伸手撩起她的嫁衣,看著上面縫的一針一線,端木空詭譎變幻的眼神定了一下,又浮出痛苦之色,為他人做嫁衣,她好糊涂!
「妃衣?!」看他一遍遍撫摩她披在身上的嫁衣,試燈逐漸了悟,「三年前,夢與妃衣姐姐大婚之時,你出現在我面前,帶來了妃衣送給我的嫁衣,而後,把我帶回幻城,從此軟禁了我!」
「不錯,妃衣不希望看你再去找他,她托付我一件事——讓我留住你,還想讓我娶了你,徹底斷了你那份痴心!」只可惜,他並不愛這個女子,如何能勉強自己娶她為妻?
「她托付你的事,你就照辦不誤,莫非……」試燈看了看吹夢,一語驚醒夢中人︰「莫非你真正在意的人是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