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轉右拐,前進後退,如此反反覆覆不知多久,久到讓有些人開始嘀咕,心裹暗暗懷疑是不是這個聰明的年輕人也會有失手的時候。才這麼想沒多久後,他們赫然在一處雜草叢生處,看見有幾個人坐在那里,其中一人身穿官服,一臉威嚴,雖然已經神情倦頓,但仍是不倒。
眾人一見他,紛紛擁了上去。
「將軍。」一聲聲地叫,更有甚者已然熱淚盈眶。
燕子含雙目因為中了毒煙而流血不止,他勉為其難地睜開眼,看見秦軒,蒼白枯槁的神情忽如雨後初晴一樣,有了光彩。
「大人,你又救了在下一命,這輩子,我該怎麼還給您呢?」
秦軒一把攔住他要起身的動作。
「大家同為朝廷出力,還談這些做什麼呢?輕龍、毅勻還不過來扶著將軍,餘下的人去看看其他的弟兄狀況如何了?」
「是。」
大家依命馬上行動起來。
就在秦軒為他包扎之際,燕子含關心地問︰「大人,現在雲淄如何了?」
「將軍不用擔心,糧食已經到了,大家正在等著將軍回去,和北印做最後一戰呢!」
燕子含朗聲一笑,這才放心地說︰「唉,這樣就好,我這些天就一直放心不下懷逸那小子。」
大家大約休息了一個時辰,開始準備起程。
秦軒召來了數個部下,「你們幾個扶著將軍先走,我來墊後。這個是羅盤,只要照著指示的方向,就可以找到地門了。而這張紙上寫著破陣的方法,依著它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大人,您一個人在後面會有危險的,您不是說了嗎,北印人都在天門呢?」
他安慰道︰「無妨,我會緊隨其後的。
眾人听他這麼說,只得依言而行。
直到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大夥才發現應該在後的秦軒居然不見了。
大家又是擔憂,可是又不敢耽擱,畢竟天就要亮了,若不馬上離開楊樹林會有危險的。
蘆兒跟在大隊之後,不時回頭看著,有些擔憂、有些著急,可是也無可奈何。
就在剛才,公子突然告訴他,要他保護這一隊人安全地到達雲淄,而他自己要跟著秦軒。他這才明白,秦軒他其實根本就不打算從地門而出,他要走天門,好引開北印人的注意。
一個傻男人,明明如此瘦弱,卻如此不凡,這天下間還有誰能擁有如此的勇氣。
蘆兒抬頭望望天空,朦朧月色高掛,快要十月半了。但願公子不要出事才好。
★★★
天門。
秦軒把準備好的法器,依序擺放在四周,他站在中間,等到月光把法器的影尖匯在足下時,驀然听到轟的一聲,天門破了,天門上空的煙開始悄然淡去。
天門外頭,馬上傳來一陣聲響。有走路的聲音,也有高聲叫嚷的聲音。樹葉間,隱隱露出火把的光亮。
突然,許多流箭從樹林間射了進來,他想躲,卻根本沒法子躲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有一個人影飛身而來,一把攬起他,迅速竄上一棵大樹。
他穩了穩心神,奇怪怎麼還會有人在身邊,「你怎麼還在這里,不是應該去保護將軍嗎?」
「那麼你呢?你不是應該已經出了地門,更或者你此刻應該還在京中品茗飲酒,為什麼你又會在這這?」
一席話,讓秦軒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他雖常常笑,可是常和他接觸的人都知道,他只會微笑,禮貌的笑容並沒有特殊的含意。可現下他卻笑得好開心,就像個孩子一樣。
「玄真,你如何來了?」
「是呀,要是不來,豈不更好,你今天走了,然後我們就一輩子不用見面了。」
葉玄真放開他,冷冷地笑,「還說什麼朋友,原來這就是你說的朋友呀,什麼事情都藏在心裹不說。」
「我不是不說,我是怕你擔心。」他著急地解釋。
「你這樣,我最終也會知道呀,到時候知道了不是更加擔心。」
「也許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個理由。雖然玄真說了要陪我到明年的春天,可是你總讓我覺得,你似乎就要走了。我出征送糧,彼此就沒了說再見的時候,玄真就會暫時留下,那麼,春天的時候,我們打仗回家,便又可以在一起了。」
眼楮似乎潮濕了,心也連同著一起濕潤起來,秦軒是這麼想的嗎?他是那麼重視自己的嗎?
「你騙我,」突然,他又生氣起來,「如果不要分開,今天又為什麼自尋死路。人死了,還談什麼要做一輩子的朋友呢?我實在沒見過你這麼傻的人,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秦軒回答,「我想玄真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就是為了朝廷也該有個限度,就算為了你的親人,也該……」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秦軒把背靠在樹干上,仰頭看著微微泛白的天空,有些向往。「玄真,有人說我是個英雄,有人說我頂天立地,有人說我為國為民,其實都錯了,我只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只是希望我所珍視的人可以快樂一點。如果犧牲我的性命,可以讓他的心願完成,我絕對不會顧惜的。」
「那麼自己呢?你自己呢?」葉玄真的臉色不太好看,往日的他,嬌艷而美麗,現在,他似乎非常疲累。長長的發雖被束起,卻仍有些發絲散開凌亂地垂在肩上,暗紅的眼楮如今看來也沒了光彩,像將滅的火焰。
秦軒看他向後挪了一步,怕他不小心會被箭射中,就伸手要拉他。沒想到,葉玄真正氣他不知愛惜自己,看他靠近過來,反而抗拒地再退了一步。
「小心,玄真!」
葉玄真是魔,雖然已經沒有了法力,卻還有身為魔才有的對危險的敏銳度,而此刻,他卻亂了,甚至沒有察覺危險是如此的接近。
秦軒是人,一個柔弱多病的人,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卻總是義無反顧、無所畏懼。
看著那支深入秦軒後背的流箭,葉玄真覺得很痛。
「為什麼你會這樣,對我這樣?我不是你的親人,跟你也沒有任何關系。」
「我不怕毒箭的。」他這樣解釋。
「見鬼,我知道你不怕,我問的只是為什麼?」
「玄真難道不知道,你早就已經在我心里了。」他虛弱地笑笑。
「可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過去,什麼也不知道……」
「那有什麼關系,願意真誠地珍惜一個人需要理由嗎?」
秦軒輕輕地倒了下來,倒在他的懷中。閉上眼那刻,他依舊在笑,好溫柔得讓人心動。
葉玄真接住了他,手中卻輕得好像沒有重量。
「秦軒。如果你在我心中。而我也在你的心里,這樣的感情,是不是就是珍惜了。」他把臉貼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耳語著。「軒亦,當初你想要讓我明白的,是否就是這樣的情感?在最最危險的那一刻,記著的始終是對方。」
他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滴在秦軒清秀的臉上。
秦軒隱隱感到有人把他背了起來,那溫度告訴他,那是玄真。
「玄真,不用的,我可以走的。」他知道玄真的狀況也不太好,他怎麼可以增加他的負擔。
「難道就許你把我放在心里,不許我把你放在心里嗎?」他故意裝出生氣的口吻。
「可是,我是男人呀。」
「男人就不可以生病嗎?男人就不可以讓別人背著嗎?你受了傷,就不要管這管那了。」
「可是,我們還——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卻依舊堅持。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也知道你放心不下什麼。我真不明白,天門都破了,北印人也以為救援的人會走天門,這樣你還瞎擔心什麼?難道一定要送了性命,才算是盡忠盡孝嗎?我告訴你,你要是那麼做的話,沒人會感激你,只會覺得你是一個笨蛋,還說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呢?我看也就是那樣了。現在乖一點,不許說話,我帶你出去。」他的脾氣一下子就暴躁起來,倒像是火焰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