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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石成金 第3頁

作者︰樂琳瑯

仕、農、工、商,這年頭商人屬末流,即便擁有千頃豪宅、白玉為堂、富甲天下,他也不過是個商人,是最沒地位最被人瞧不起的銅臭販子!吧這一行,哪怕你腰纏萬貫,腳上的鞋子還不能穿體面嘍,就得左右不對稱地穿上街來。因此,來的人雖砸得起大把銀票,擺得出闊氣的排場,也不過是強撐個臉面,貪圖個虛榮!

越被旁人瞧不起的人,就越發想做出些事兒來,讓面子里子都光鮮一回!這一位也不例外,擺足了派頭入得門來,兩眼就一直盯著店里一位客人,像是猛然間發現了一處金礦,此人臉上紅光大熾,喜不自禁地笑開了。

東方天寶盯著此人瞧了片刻,眉眼嘴角都泛了笑。

念奴嬌瞧這二人相視而笑,似是熟稔的故人,但故人見面怎的連個招呼也不打,只沖著人發笑算個啥意思?

秦記布莊的店東笑著沖店內客人抱拳拱了個禮,徑自往櫃台里一站,等賬房送上一本賬簿,他就把台面上的算盤挪來,翻開賬簿 里啪啦地撥起算珠子,眼角余光卻時不時瞄到客人身上去。

東方天寶此刻已挑起了布料。店內的伙計似乎更加殷勤,領了個老裁縫站到念奴嬌面前,像是早就準備好了的,老裁縫手里居然捧上了一襲簇新的裙裳,開口就喚她︰「東方夫人,昨兒個你夫家來本莊訂做了一套新衣,請夫人快快到里屋試衣。」

被人稱呼為「夫人」,念奴嬌冷著臉原本不想搭理人,但看到老裁縫手里捧的新衣,那絲綢料子輕柔光亮,那顏色純淨潔白,竟是她最愛的雪色裙裳,瞪人的美目綿綿地就軟下去,她細細地撫過衣料上精致的繡紋,接來新衣轉個身,獨自入了里屋,幽幽然掩上門,換了新衣新襪新鞋子。

雪色裙裳飄然出塵,一如她在突耶聖殿時穿慣了的白淨長袍,旋個身,撒開的袖口瓖著水波銀絲,似褶了千層的留仙裙擺輕盈飄逸,鴛鴦形的小小紋扣美妙絕倫!中土的絲綢遐邇聞名,委實瑰麗無雙!

雙頰泛開嫵媚之色,她委實驚喜︰他挑的衣裙款式顏色當真合了她的意!今兒個才瞧出,這呆子竟也有可愛之處!

換上了稱心的新裙子,她再也凍不住臉兒,帶著些些嫵媚撩人之姿從里屋走出,艷驚全場!店內伙計何曾見過如此美貌的金發胡姬。雪白的衣裙襯得冰肌瑩瑩生輝,她的眸中已有嫵媚之色,卻連正眼也不去瞧那些個在人手底下討生計的店伙計;她的唇上一抹絕艷亮澤,卻不染一絲笑縷,她的體態裊娜、步態輕盈曼妙,一步一陣香風地走來,頭上卻似乎頂了個瓶子,縴縴如天鵝的優美頸項直挺,紋絲不動,下巴高抬,隱隱然透出冷漠高傲之態。

這個美人兒,既有艷香流融之神韻,又有冰潔傲然之氣質,讓人望而心折,又覺不可冒犯。

念奴嬌雖不把店內這些個凡夫俗子放入眼中,但在不知不覺間,目光已然直直凝在了被她戲稱為木頭的人兒身上,他正站在櫃台前,沖櫃台里的人喚了聲「秦老哥」,與這位東家低低地說了些話,遞去一個荷包,似乎付清了銀子,而後回過身來望著她,淺淺一笑。

念奴嬌驚心地發覺自己委實不能看這個人呆笑的樣兒,多看一次,心尖兒就會不自控地漏跳一拍,這種陌生且異樣的感覺使她莫名地來氣,卻凍不住臉兒挪不開視線——他居然也換了一身新衣,流雲繡紋的雪色長衫,金絲滾邊,腰束玉帶,發挽雪色綢巾,足踏緞面軟靴,長身玉立,隱隱然流出一股月兌俗高貴之氣。他只不過換上了光鮮衣飾,給人的感覺卻有些微妙的變化,收斂的光芒迸發出來,讓人無法抗拒他微笑時看著一個人的眼楮渾身所散發的那種無法形容的魅力!她如同中了魔咒,怎樣也挪不開視線,控不住越發急促的心跳。

「夫人,咱們走吧。」

他微笑著伸出左手,她迷迷糊糊就把手搭了上去,雙雙走出布莊,如一對鶼鰈情深的伉儷,在街上攬了無數人的目光後,念奴嬌清醒了幾分,被他輕輕牽著手當街走著,她卻沒有排斥和厭惡感,或許是被他的氣質容貌所吸引,或許是他看她的眼神與別的男子不同,沒有驚艷或貪婪或忌憚之色,他看她時總是淡然,也恰恰是這份淡然,激起她的傲氣與不甘!心里頭一來氣,嬌靨上冷了幾分,她不僅沒有抽回手來,反而流目看向他,淡漠的一瞥暗藏心機——這個呆子鐵定不知道婆羅門花的花語,居然有膽子留她在身邊牽她的手,只怕到時悔也晚矣!

東方天寶不知身邊人兒在打些什麼主意,只牽著她的手一路返回皇城,卻不急著回西郊慈恩寺,反而往東繞到蒼龍門街。

這條街上坐落著一處官邸,綠瓦紅牆綿延一圈,幾乎佔了整條街,髹以金漆的朱門外蹲著兩尊石獅子,四名侍衛守在門外石階上,身穿銀甲頭戴銀盔、手持紅纓槍肅立不動,威風凜凜。相爺府雖然氣派,但與這座官邸相比,卻少了幾分肅穆威嚴。

路經此處,念奴嬌抬頭看了看官邸朱門上懸掛的一方匾額,匾中四個字——明鏡清鑒!書法渾厚堅韌、正大方嚴。

用筆在心,心正則筆直,匾中四字足以看出書寫之人剛正不阿、忠貞不渝的性情。

發覺有人往這邊張望,門外四名銀甲侍衛警覺地看了看街上兩個行人,這一看,侍衛眼中竟迸出一片驚愕之色,不約而同地放倒手中紅纓槍,單膝點地,沖石階下疾步走過的人恭聲喚道︰「少主!」

東方天寶置若罔聞,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片刻也不停留。

念奴嬌訝然睜大眼看看那四個畢恭畢敬跪著的銀甲侍衛,轉眸又看了看蹙著眉頭加快腳步急于避開那座官邸的人兒,被他拽著急走一陣,她忍不住問道︰「他們喚你少主,難道……那是你家?」

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念奴嬌眼神微閃,回頭又看了看那座宏偉的官邸,忽然明白他換上光鮮衣飾自然流出的高貴之氣是從何而來了,若是那一家的少主人,在京城也算得王公貴族的後裔。他當真有一品官階?卻為何只是個縣令?

念奴嬌心中不免有些納悶,渾然不知自己的心緒已悄然被他牽動。

疾步遠離了那座官邸,東方天寶微微透出一口氣,穿過這條街便可直達宮城東側的蒼龍門,他繞開了蒼龍門,沿著宮牆直奔東門校場。那地方本是留待六日後供雙方人馬競技使用的,他走近些卻發現原本空曠的校場已被人搶先霸佔了,一頂頂營帳搭在那里,場上有些將帥在操練士兵,傳出些號令聲,東門四周把守著十幾名身披軟甲的哨兵,一根旗桿高高豎起,頂上掛有金色大旗,旗幟一面圈了個大大的「如」字,另一面赫然是一只凌空俯沖的老鷹,如相爺當真是步步搶了先機,天時地利都已被他佔去,如同穩操勝券!

東方天寶眸光微轉,沖隨行而來的美人兒笑問︰「想不想到兵營之中遛遛?」

念奴嬌半眯了狐眸睨著他,不答反問︰「你有那本事從哨卡士兵的眼皮底下走進去嗎?」

「這有何難!」他答得輕松,兩腳卻站在原地不動,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看了看設在東門四周的六處哨卡。

值勤的哨兵攢三聚五地在太陽底下懶洋洋地站著,甚是無聊地打諢說些笑話,偶爾大笑幾聲,防備似乎十分松懈,獨有一處哨卡的士兵握緊了刀鞘筆直地站著,全神貫注在執行警戒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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