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快到了。」葉飄搖突兀地問,「咱們還要留在這里嗎?」
八月中秋——永尊門黑白令血洗朱雀宮的最終時限!但,在這之前,她必須盡快從天下第一樓樓主玉宇清澄手中奪回那本紅皮小冊,以免朱雀宮遭他人惡意掌控,再當面質問金半開,為斗勺之死討還一個公道!
此行的目的再明確不過了,不論前方有多大的困難,她依舊淡定自若地笑道︰「咱們已經走到了這里,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天下第一樓!」
「天城里頭也都是些平房瓦舍,的確沒有半座樓宇!」葉飄搖微微蹙眉。
「我瞧這天城確有古怪!普通的城鎮會在大街上豎那麼一座劍台嗎?昨夜入城時,我留心看了一下,那座劍台上果真封藏著一柄寶劍,而且,城中的人似乎懂些武功,連那位賈老爺手底下的功夫也不弱呢!」情夢微微一笑,「咱們不如先在這里住蚌幾天,看看天城當中是不是隱藏了什麼秘密。」
葉飄搖出神地望著她唇邊掛的一縷笑意,她似乎總能以微笑面對挫折,這種堅韌就像一股熱源深深吸引了他。
「情夢!」他凝注著她的眼楮,極認真地說道,「假如有一天我真的被人綁在火上,或者有人把劍架到我身上,你都要記住,先保護自己,不要管我……」
情夢倏地伸手摁在他唇上,柔婉一笑,「假如昨夜被綁在火上的人是我,你能坐視不管嗎?」
他無語。昨夜她被困火海的一幕清晰浮現在腦海,直到此刻,他仍心有余悸!
情夢把手輕輕貼在他的臉上,輕輕說道︰「那日揚州城,你揭下招親狀扶我上花轎的那一刻起,你我的命運就牽在了一起,不是嗎?」
從揚州一路趕至天城,數十日光景,她與他朝夕相處,卻相敬如賓,如同結伴同行的友人,從來沒有逾矩之舉,但這都是表面的,如同平靜的湖面下卻早已有暗潮涌動,情愫默默滋生在心中,只是沒有人有勇氣將那層朦朧的薄紙捅破!直到昨夜,她才剖心正視他的分量,那種沉甸甸的情感,如同發酵了很久很久的一壺美酒在瞬間被開了封,烈性的酒味兒沖了出來,夾著一股歷久彌香的芬芳,是這世上最誘人也最醉人的味道呵!
窗口有風吹來,吹動她的發絲,發梢微微撫過他的臉頰。听著耳邊溫婉柔情的語聲,他的眼中浮現幾分迷朦,朦朧里,感覺到一股如蘭的氣息貼至唇邊,一個柔婉的聲音蕩過耳畔——「揭了招親狀,你我便是夫妻了……葉郎!」
夫妻?腦海中突然閃過另一道身影,一片潔白的縞素飄在眼前,他臉色驟變,猛地推開身邊的人兒,用力之猛,直將情夢推到了地上。
「你、你……」情夢跌坐在地上,吃驚地望著他。
他的臉上浮起一片復雜的異樣神色,看著被自己推出去的她,眼中有幾分矛盾掙扎,沉默良久,再度開口時,故作淡然的語聲也有些沙啞了︰「你已累了,先回房歇著吧!」
他沒有再看她一眼,藏在被褥中的雙手暗暗地緊握成拳,潔白的繃帶滲出點點猩紅。
一盆冷水兜頭潑來,情夢臉色已有些發白,冷意盤踞在心頭,她呆呆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他,忽然意識到不僅僅是天城之中隱藏著某些秘密,他的心中似乎也埋藏了一個秘密,一個不欲被她洞悉的秘密!
第3章(1)
記不得自己是怎樣離開他房間的。
清晨的陽光猶如初秋溫和的心情,安安靜靜地透過疏密的樹葉縫隙灑下來,可是已經有了點點的疲倦。葉子有些黃了,懸在枝椏上,飄飄搖搖在陽光中。
陽光還是落在了她的肩上。
疲倦的陽光里,她疲倦地走在曲廊上,唇邊泛著很苦澀的笑,怎樣也猜不透他為何總不願向她完全地敞開心門?
他的酒從來不是為她而醉的,他也絕不會為潛藏在心中的情感而放縱一回。
他的寡言少語,那近乎殘酷的堅忍沉靜,總在她靠近他時,顯出淡淡的疏離。
她心中像是堵了什麼,郁悶難消,站在一扇緊閉的房門前,深深吸了口氣,突然拍出一掌,猛力推開這緊閉的門。
砰的一聲,房門重重撞在牆上,房間里突然傳出一陣笑聲。
房里有人!
情夢一驚之後很快冷靜下來,步入房中,望著坐于書案前的一名綠衫少女,不溫不火地問︰「你來我房中做什麼?」
水蚨瞅著她,笑容里含著些嘲弄,「被他趕出房了?難怪大清早你就憋了那麼大的火氣!小心啊,火氣大了會傷身的。」「你管的事兒可不少啊!」情夢也不惱,端著一臉溫婉的笑容坐到她面前,問︰「還未請教芳駕是?」
「在天城之中,我算是半個主子!天巧手的名號你可曾听先輩提及?他正是我的祖師爺。」
「天巧手?鑄劍名匠!」情夢恍然一笑,「難怪天城有那麼多鐵匠鋪,天巧手打造兵器的手藝原來流傳在天城之中。那座劍台上所封藏的,莫非就是他老人家生前打造的神兵利器?」
水蚨卻搖了搖頭,「劍台上的兩柄劍,都不是祖師爺親手鑄造的。」
「兩柄劍?我瞧見的似乎只有一柄。」
「還有一柄早已被人取走了。」
「寶劍成雙,為何只取一柄?」
「劍台上的神劍普通人是拔不出來的,能取走一柄也相當厲害了!」水蚨帶著幾分輕蔑斜瞄著她,問,「你想不想試試?」情夢關心的不是劍台上的寶劍,雖听出水蚨言語中的輕蔑,她也只是一笑置之,轉而問道︰「你是天城的半個主子,如此說來,在天城做得了主的除了你還有一個人,不知那人是……」
「你不是早已見過他了嗎!」
水蚨不說明白,情夢也猜到了幾分,「是賈人?」
「你還算是個聰明人!」水蚨夸人的語氣很輕浮,略含嘲弄,「城里的人打了些兵器就賣給賈人換些小錢養家糊口,賈人也算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城中的鐵匠多半會听他的話,他也算天城的半個主子!爆主還有什麼疑問嗎?」
「有!」情夢直視她的眼楮,「既然你們都說天城不是天下第一樓的門戶,那為何要在聚寶嶺上布設奇門陣法,阻止外人入內?」
「人言可畏!」水蚨微微眨動眼楮,「有的時候謠言也會被人信以為真,這其中就包括永尊門的人。宮主不也知道永尊門的厲害嗎,天城布設陣法預先防範也無可厚非啊!」
情夢綿綿一笑,綿里藏針,「听來似乎有些道理,不過,你們如果不設什麼陣法故弄玄虛,索性讓外面的人入城看看,謠言不攻自破,你們不就省心了?如此簡單的道理,水姑娘難道就不明白嗎?」
水蚨臉色微變,哼道︰「你要是不信,盡避去找,看看這方圓百里有沒有半座樓宇!」
情夢笑容不減,「天城四周的景致如何,做主人的必定了然于心,不如,你幫我領個路,也好讓客人早些找到天下第一樓!」
「你!」水蚨高揚柳眉,怒瞪著柔柔含笑的情夢,言語上再次輸了一籌,她好不惱火好不甘心,瞧著對方氣定神閑的樣兒,她怒極反笑,「你可真會為難人,天下第一樓在哪里,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葉公子心里頭在想些什麼,你信是不信?」情夢莞爾一笑,「昨夜的戲還沒演完嗎?這兒可沒有想看戲的人,你不妨去梨園亮亮嗓子,或許還能有人捧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