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特靜了下來,不再做那種忸怩得令人討厭的動作。
「雲中榭?雲中榭?呵呵……呵呵呵呵……」
拜特發出了和校醫一模一樣的笑聲,他的身材突然間長高許多,黑布好像被什麼東西扯過一樣,啪地一聲碎開,露出下面穿著黑色外衣的校醫的臉。
「雲中榭,只不過是偷來的名字,干嘛這麼珍惜?」他用扯掉黑布的碎片,不懷好意地說︰「花鬼就是花鬼,不管用了誰的身體,變成誰的樣子,你始終都是花鬼……」
「閉嘴……」
「低級無能的花鬼。」
「閉上你的嘴!」雲中榭的臉驟然變得猙獰,雙手手腕青筋暴出,十指向他的頭蓋骨抓去。
校醫輕松飄起,足不沾地的向後飛去,雲中榭每次攻擊都只能堪堪沾到他的衣角,完全不能對他產生威脅。
「哦,」校醫笑,「拍到你的痛處了?惱羞成怒了?」
「你懂什麼!」
雲中榭一腳上踢,已經被逼退至角落的校醫一撐他的腳踝,一個前手翻輕盈地翻過他的頭頂,落在他身後。雲中榭又一腳踢向後方,校醫身體微斜,將他踢來的腿扣在腋下,一轉身咚地一聲,用背部將他推到牆上。
牆壁被砸出一個一人高的凹洞,牆皮不停地剝落著。
雲中榭一口氣被壓在肺部,劇烈地咳嗽起來。
校醫放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萎靡的滑坐在地上。
「你可真是英雄,除了‘我們’之外,以前從來沒人能把這學校攪得一塌糊涂。你是第一個,我很佩服。」
「如果不是你們把他抓住……」
校醫冷冷一笑︰「又不是我要抓他,這是你們兩個自己犯的錯,別推到我頭上來。」
雲中榭終于停住了咳嗽,用沙啞的聲音說︰「不……都是我的錯,我一個人的錯。這沒有他的事,是我太貪心才造成這種結果,所以我才要贖罪……」
校醫一腳踩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很殘忍︰「你的錯就是他的錯,他的錯就是你的錯,不管誰贖罪都一樣,別想為誰開月兌罪名。其實啊……」
他好像還想說什麼,忽然閉了嘴。開在辦公樓前的海荊花從樓道的窗口伸進了一條花枝,在他眼前搖搖晃晃。
雲中榭似乎沒看見那根穿入窗戶的花枝,只是雙手抓著拜特踩住自己的腳,看向他的眼楮里充滿了憤怒。
「好眼楮,好眼神。」然而校醫根本沒感覺一般,邊說邊放開他,好像要轉身離開的樣子,忽然一個回轉,腳跟狠狠踢上他的頭部,將他踢得伏倒在地。
「拜……特……!」好像要殺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雲中榭口中吐出。
「他死了。」校醫輕松地說。
雲中榭的身體劇烈震顫,眼楮睜到不能再大地看著校醫。「你說……什麼……?」
「他死了。去年我忘記澆水,他干死了。」
「不可能!」雲中榭艱難地爬起來吼,「我的根很深!他不會死的!這個學校里所有的樹木都長得很好,不可能只有他死了!」
「哦?」校醫笑得很高興,「那他為什麼不在原來的地方?你一進來就感覺到了吧?沒有他的靈力波動,哪兒都沒有。你以為是言字契約的效力嗎?不對。
「你現在也一樣沒有感覺對吧?因為他死了,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原諒了,你完了!炳,哈哈,哈哈哈!啊炳哈哈!」
雲中榭再也沒听見他可惡的聲音,只伏在地上念叨著︰「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不知道何時起站在走廊另一頭的雪風和海深藍,用極不贊同的目光看著校醫,校醫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快速移動過去,落在走廊窗外各種各樣的樹木上。
***
當雲中榭在小女孩模樣的管理員拜特帶領下,穿過長長的走廊,停在314房間門口時,333房間的樓厲凡,忽然感到自己的心發出一陣近乎恐懼的悸動。
他抬頭看躺在自己對面床上看書的霈林海,發現他也同時看向自己,表情帶有一絲驚恐。
「……討厭的感覺。」他們兩個同時向對方說。
樓厲凡關掉了自己的筆記型電腦,霈林海放下書,兩人一起走向門口,打開了門。
對面的313房間是天瑾,她比他們更早站在自己房門外,看著她的隔壁--334的對面,314房間。
他們兩個出來她是知道的,但是卻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她的眼楮死死盯著被管理員帶來的那個男人,好像和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雖然樓厲凡沒有預感能力,但是他的靈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某些預感,因此在一照面的瞬間他就明白了。
讓他和霈林海同時出現討厭感覺的--就是那個穿著運動服的人!
小女孩不知從哪拿出一大串鑰匙,似乎要給那男子開門,天瑾卻突然開口。
「拜特,我不同意這個人住在我隔壁。」她說。
小女孩微笑︰「可是全校現在只有這間房間是空房,你要他住在哪呢?」
「我不管他住哪,」天瑾用冷冰冰的聲音說︰「即使要他住在校門口或校長室都行,不要讓他住在我隔壁。」
小女孩歪著頭好像在思考︰「嗯,可是這樣我很為難……」
「我、不、要、他、住、我、隔、壁!」天瑾說︰「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小女孩純真地笑了,說話的口氣卻不容置疑,「他住在你的隔壁,是‘我們’全體的決定,不可能更改。你死心吧。」
她手中大把的鑰匙中有一支悠悠然飛起,自動穿入鑰匙孔內,一旋,門開了。雲中榭頭也不抬地進了他的房間,拜特收回鑰匙,對天瑾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拜特管理員消失在樓梯下,天瑾的臉上浮現出極度憤怒的表情。樓厲凡和霈林海正為她與管理員間奇怪對話而茫然時,她卻忽然反手鎖上了自己的門,走到他們兩人面前。
「從今天開始,我要住在你們的房間!」
「啥?」
***
女人不能住在男人的房里,這是當然的事情,樓厲凡從沒想過自己會破壞這一點常識。可是在面對那天的天瑾時,他卻連半句阻撓的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那個天瑾」居然在求他!
如果以那天被她一句話打成石頭的霈林海看來,「那個天瑾」和平時根本沒什麼區別--一樣倨傲,一樣冷漠,一樣恐怖。可是樓厲凡可以用自己三個姐姐以及霈林海的腦袋發誓,她是真的在求他,因為他從她的眼神中看到從沒見過的乞求意味。
--盡避那種意味只是一閃而過。
這絕對和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有關系,他可以再次拿他們幾個的腦袋發誓,絕對如此。
所以他讓開路,讓她進入了他們的房間。
可那女人果然是不能縱容的。
樓厲凡好心讓她住進來,只是出于道義上的考慮,讓她在地上鋪張床就很夠意思了,可那個陰沉的女人不肯,堅持睡在他的床上。樓厲凡只能被迫和霈林海擠在一張床上,塊頭都不算很小的兩個男人,在初夏的天氣里每天都是一身臭汗。
那個據說是轉校新生的男子,到學校已有二十天左右,他每天都躲在房里沒出來過。即使如此,樓厲凡和霈林海對他的討厭感覺,仍沒有半絲消退,如果可以,他們希望離他越遠越好。
他們曾經問過天瑾,希望她以遙感師和預言師的身分告訴他們一些事情,但她卻堅決不開口,問得急了,就給他們兩個字--「麻煩」。
到底是那個人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還是一旦說出她知道的,就會讓事情變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