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難地看著溫樂源,溫樂源也露出和他一樣的表情。
「怎麼辦?」
「……讓那孩子說!」
「我覺得那孩子挺倔的……」
「那就把他抓出來!」
溫樂灃吃了一驚︰「你想殺了他嗎?他現在身體這麼弱,說不定抓出來就回不去了!」
「那你想怎麼樣?」溫樂源瞪著眼楮看他,「你是想看公寓里所有人都慢慢神經衰弱?還是想看這孩子沒完沒了地殺殺殺……最後真的變成殺人犯?」
溫樂灃無語,他思考了一下,低頭對那人說︰「先生……您也听到了,關于這孩子的問題真是挺嚴重的,要是放任不管的話,我怕會出什麼意外……現在能告訴我們實情的人只有您了,可是您又不能說話……我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您開口,但是這樣對您的身體傷害比較大,您承受得住嗎?」
那人的眼珠子盯著他,拼命眨著眼皮。
溫樂灃看看溫樂源,點頭。
「不全部拉出來,只要拽出一部分,這樣能把傷害降到最低程度。」溫樂源說。
「嗯,我明白。」
溫樂源一只手放在那人咽喉處,溫樂灃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兩人嘴里都輕聲地念著那人听不懂的話語,最後兩只手忽然一沉,沒入那人的肉身之中。兩人口中念得更急,最終猛地同時往外一拉,那個男人魂魄的頭顱便被他們拉出了體外!
那男人的眼楮登時睜大。溫樂灃知道他的感受,那是一瞬間掙月兌束縛的快感,即使是普通人,也會有一種好像沾染了麻藥一樣暢快淋灕的感覺,更何況是一個已經癱瘓多年連話都不會說的人?
「我月兌離了——啊,我會說話了!我會說話了!」
他的頭顱也能夠自由地轉動,自然而然地想從床上坐起來,但他的體質根本不允許他完全月兌體,因此兩雙手死死地在兩邊壓住他,讓他一動也不能動,「你們按著我干什麼?讓我起來啊?」
但是看來他還搞不清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然以這個姿勢他自己也是看不到的。
溫家兄弟並不打算和他仔細解釋,便有意避開了他的問題,單刀直入地道︰「先生,這樣的做法很危險,所以我們不能讓你停在這種狀態太長時間,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家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你兒子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前是不是有個老太太來過?她這孩子有仇怨嗎?」
那人閉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對,他是我兒子,但其實我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
由于身體癱瘓,加上兒子還小,體力不足,他即使想動也沒有辦法,每天的娛樂只有看電視,和稍微坐起來看著窗外。
那天老太太來的時候,他正看著外面,兒子說話的聲音很平和,老太太說話也沒有異常的地方,生意很快成交,兒子拎著一籃子雞蛋回來,然後他听著老太太的拐杖聲消失在樓梯口。
***
「這麼說,你也覺得他們的交易沒有問題?」溫樂灃問。
「嗯。」
「你們也不認識那老太太?」
「我是這麼多年連話都不能說……所以沒事就總愛注意別人的聲音和長相,只要我听過或者見過一次的,都不會弄錯。那老太太我們真的不認識。」
溫樂灃陷入疑惑中。這就怪了,如果那天只是第一次見,如果那天的交易順利得很,那老太太為什麼要不斷、不斷地回來?
「不過老太太死得挺慘的……」那人嘆息。
溫樂源警覺起來︰「你看見了?」
「是啊。那天我一直看著外面嘛,我從窗子里看到一老太太走出去,想著剛才八成是她賣雞蛋,就看著她出去……」
***
她手中拎著空空的籃子,蹣跚地走出小巷,站在路邊好像在等著過馬路。
那幾天天氣不太好,時不時大風起伏,忽然,老太太的衣襟被風高高掀起,一張紙從她口袋里飛出,打著旋兒飄向馬路。老太太急急慌慌地邁著不太靈活的步伐去追,終于在馬路中央抓住了它,她松了一口氣,低頭看它。
鮑寓小巷外的那條路上是一個交通要道,但很亂,雖然那個時間車不算多,但站在那里還是非常危險的。如果她能在撿到那張紙後立刻離開,那也不會有問題,但是不知道她在那張紙上看到了什麼,居然就在馬路中間對它發起了呆。
然後,一輛汽車沖來……
***
溫樂源有些奇怪地問︰「她到底在看什麼紙?」
那人搖頭︰「看不清楚。」
「大小呢?」
「大概……是巴掌那麼大吧?」
巴掌?啊,難道那是……錢!?
可是做生意給錢是天經地義,老太太究竟在看什麼?難不成她這一生都還沒有看見過大票子?
溫樂源無意地左右看了看,忽然想起什麼,在房間里開始上竄下跳地找東西,連廚房都沒放過,鑽進去就嘰哩 啷一番。
「哥!」溫樂灃有點傻眼,小聲道,「這是別人家,你別這樣……」
溫樂源灰頭土臉地鑽出來,手中拿著一盆雞蛋。
「你特別喜歡吃雞蛋嗎?」
那人茫然︰「啊?這個……一般吧。最近常吃,都有點膩了。」
「那你的病需要雞蛋?」
那人苦笑︰「我的病……是中風,和雞蛋沒什麼關系。」
「那為什麼買這麼多雞蛋?」
「呃……」那人更不解了。
「你家里沒有冰箱,」溫樂源加重語氣說,「最近又天氣轉暖,這麼多雞蛋吃不完就得壞。你們家里兩口人是嗎?」
那人點頭。
溫樂源看了一眼他床前那台破舊的電視機︰「你家很困難吧?閉路電視也沒有……你兒子怎麼會一下子買這麼多雞蛋呢?你都吃膩了,我想他八成不是為了給你補營養的……」
那人有些吃驚。他之前也曾感覺到有點不對,但一來他不能說話,二來他也相信兒子,如果沒有那孩子的精打細算,將親戚們給他們的錢幾乎一個掰成兩半花,他們也不會支持到現在了。
「那……那這是怎麼回事……」
溫樂源挑了挑眉毛,看著依然在另一張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意味深長地說︰「那就只有等你兒子‘親自’來給咱們解釋了。」
***
男孩醒來的時候,天色依然是灰蒙蒙的,還沒有全亮。
他的爸爸在旁邊的床上熟睡,還微微地打著鼾。
那個人,已經是他在這世界上僅剩的最親的人了,雖然不能說話,不能動,但至少他還活著,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單一個人。
為了讓爸爸的病好起來,他什麼事兒都能做。他能不上學,能去撿破爛,能當乞丐,能拋棄自尊……
可是,即使做了這一切,爸爸還是好不起來怎麼辦?所以他謹記著媽媽去世前說的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等成了有錢人,變成大醫生,就可以治好他……
但那又要等多少年呢?
也許還沒等到,爸爸就……
他下了床,走到爸爸的床旁看著他,一行眼淚從眼角滑落出來,他用袖子粗魯地擦掉。
怎麼樣都行……不過首先……一定要處理掉那個老太婆!
他環視了一番,發現自己的刀被放在了電視機上,他無聲無息地拿起它,又悄然跑了出去。
他的爸爸躺在床上,眼中滲出淚水。
請繼續期待鬼怪公寓完結篇
後記
炳哈哈哈哈……
大家又見面了……〈是不是覺得我很煩啊?〉
表怪公寓的每個故事,都在講一個嗦嗦的道理。
本部里的《人頭》也不例外,它說了半天,其實講的,就是一個關于承諾的故事。
我覺得承諾是很重要的東西,既然對別人說了「我一定會……」,那就是和別人定下了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