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溫樂源對她的本體到底是開花還是結果,還是直接又生出個女圭女圭不感興趣,他在意的是……這個該死的妖精居然敢打斷他本來就不太清晰的思路!
「老來俏……你個老不死的老妖精!」他咬牙切齒地罵。
女妖精的臉唰的就變了,大怒吼道︰「你說我什麼!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居然敢罵我老妖精!你長得有我年輕嗎?你有我漂亮嗎?你在人類里已經是中年老男人!我在妖精里可是剛剛成年!你懂不懂這里面的差別——呀!老公你不要拽我啦!」
不知何時上來的王先生一只手提著大塑膠袋,另一只手拎起沒什麼重量的女妖精就往他們房間里拖,順勢丟給溫樂源一個抱歉的眼神。
「你多大年紀了,跟人家小孩計較什麼,一點都不莊重。」
「我才不是跟他計較!」女妖精拼命掙扎,腳卻始終落不了地,「討厭討厭討厭!我最討厭別人說我老了!」
王先生的聲音仍然波瀾不驚︰「噢……那你希望別人說我們是老夫少妻?」
「討厭!老公你才不老!呵呵呵呵呵……」
「當然,哈哈哈哈……」
溫樂源︰「……」這兩個老不修……
當溫樂源在心中百轉千回地痛罵了那個沒神經的女妖精一千八百回之後,低頭看向手里的燈,卻發現它竟出現了奇異的變化。
原本它的外表和平常的燈沒什麼區別,但現在,最外層的玻璃殼外出現了淡淡的白色光暈,籠罩著整個燈體,若是不知情者看來,恐怕還以為它是被通了電的。
溫樂源納悶,心想剛才我踫了什麼機關嗎?明明之前哪兒都按過了,沒一點反應的,不應該呀……他把燈稍稍傾斜了一下,一個女敕綠色的小樹芽滑落到了地上。
撿起它,溫樂源恍然,哈哈大笑起來。
要在平常來說,女妖精那種無聊的打擾很正常也很平常,被打擾的人也只能說一句「真倒楣,該死的女妖精!」就作罷而已,但是今天,她的確在無意中幫了個大忙。
妖精是純潔無瑕的,她的本體更不必說。最純潔的東西是最骯髒的東西的敵人,這盞奇怪的燈內部應該有骯髒的東西,所以才會在接觸到樹芽後做出激烈的反應——也即是那圈光暈。
這圈光暈是保護者,也是溫樂源打開缺口的關鍵,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獲,不高興才是傻子。溫樂源撿起樹芽,在燈具的玻璃面上小心地畫圈。樹芽每劃過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光圈就亮幾分,重復劃過時,就有激烈的光暈透出來,像白熾燈一樣耀眼。
***
雨水落在窗外搭的雨蓬上,又像有人在倒水一樣嘩啦啦地流泄下來,雨簾的遮蓋已經連對面的建築都快看不見了。
梁永利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沒有開燈——不,其實他開了,房里所有的大燈小燈,甚至聯手電燈、手機燈、電腦螢幕都亮著,但房間里仍然黑暗異常。
他看不清身邊的東西、看不清自己,所有的東西似乎都籠罩在灰色的影子里。他腳下拉著一個長長的、變形的影子,連他自己也能看得到,影子里有什麼東西在窸窸窣窣地蠕動,從這里凸出來,又從那里凹下去。
他蒙著臉,閉上眼楮,心里絕望地念叨著——燈呢……燈呢……燈去哪兒了?真的是緣分盡了嗎……不可能……時間還沒有到……不可能……
***
樹芽接觸過的地方都透出了強烈的光線,只其中一個蓮花瓣的下方,有一個指肚般大的圓圓灰點,不管怎麼用樹芽去擦,那兒也亮不起來。
溫樂源將手指探了進去,在那個灰點上一按,指尖竟從那里毫無阻礙地穿了過去,燈身刺目的亮光啪的就滅了。
鮑寓里有瞬間的寂靜,包括雨聲、鳥叫聲、蟲鳴聲……寂靜,寂靜,好像這世界所有活著的東西都死了。
那種寂靜只是幾秒鐘,接著就是不知何物的吼叫,震得人連腦子也在抖動。
那仿佛是一個信號,有無數難以形容其顏色與形狀的物體,隨著這聲信號從各個房間鑽了出來,發出各種雜亂的聲音向一樓飛奔而去。有幾個房間有短促的驚叫,但很快就被蓋住。
接著,便從一樓傳來了一聲巨大的……仿佛不是人類的痛苦嘶吼聲。
溫樂源驚得幾乎把燈摔到地上。
溫樂灃大步跑出來,扶著門框叫︰「怎麼回事?哥!你有沒有看見剛才那些東西都跑了!還有這個叫聲!難道是梁……」
一低頭,他的視線落在溫樂源手里沒了光彩,顯得比之前更灰暗幾分的燈上,臉色都變了。
「你……你把它破了!」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溫樂源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他︰「我拿它不就是用來破的嗎?」
溫樂灃腿一軟,差點倒下去。
「我……你……」他閉了閉眼,好不容易才穩定下情緒,「人都快被你害死了……把東西放下!走!我們去救人!」
「咦?救誰?」
他從溫樂源的肩頭一躍而過︰「燈的主人!」
「你不是很討厭梁永利嗎?」
「不是他!」
溫樂源更是大惑不解︰「不是他?那是……喂!臭小子你今天身手俐落得很嘛!又不帶身體是不是!」
「你到底去不去!」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樂灃早已躍下了一樓。
「你也得給我點喘氣兒的時間哪!」溫樂源快氣死了,「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你多少錢……」
***
梁永利的房間已經被蒙蒙黑氣所籠罩,好像某種柔軟物體的觸手,從房間里伸出來向四面爬開,逐漸增擴自己的範圍。
溫樂灃暗道一聲糟,他現在才來已經太晚了,「那些東西」八成連梁永利也吞掉了……怎麼辦……
又有一聲慘叫,穿破黑色氣團鑽了出來,是梁永利的聲音,他還沒有死!
溫樂灃精神一振,抬腳就往里沖。
就在他即將接觸到那些黑氣的觸爪時,諸多分散的黑氣忽然內收,互相扭曲、糾結,凝成一個巨大的錐形物體,向他迎面砸去。
溫樂灃大驚中擰身轉體,卻趕不上那黑氣拳頭的速度,被一拳砸中背部,又順著拳力狠狠撞上牆壁,又彈向另一面牆,最後摔到地上,又滾出老遠,撞在某樣東西上,終于停了下來。
幾乎被摔個半死的溫樂灃暈頭轉向,朦朧中看到溫樂源獰笑著彎……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拽起來。
「小子,嘗到冒失的滋味了吧?誰讓你不等我!」
好像不是在做夢……
溫樂源不耐煩地又晃了他幾下︰「讓人打傻了嗎?怎麼不吭氣兒?」
「我……在想……」溫樂灃抬起一只胳膊,用大拇指指指身後,「你有它厲害沒?」
觸手爬出了房間,像爬山虎一樣爬滿了106門口的那整面牆壁,又向其他方向擴展。
溫樂源看了一眼︰「嗯,也許是個平手。」
「吹吧你……」溫樂灃無力地訕笑,「那可是積聚了整整九年的怨氣,就算你修煉到姨婆那樣,能不能對付還是問題呢……」
「你嘲笑我!」溫樂源氣急敗壞地狠命晃他。
「我沒有……」溫樂灃嘴邊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只是我們的力量,還不是九年怨氣的對手……」
「恨」是這世界上最強的力量,當它被什麼東西壓制住時,它不是像愛情一樣緩緩熄滅,而是呈幾何數增加,就像荊棘里的火種,看不見,卻在慢慢積攢著巨大的殺傷力,最終,在你能看到它產生的火苗之前,荊棘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對于梁永利這個人,溫樂灃和溫樂源既不愛也不恨,也許溫樂灃很討厭他,但「討厭」這種情緒,還是遠遠比不上仇恨的。所以不要說九年,就算只積攢三四年的時間,溫樂灃和溫樂源都要在是不是必須對付對方這件事上還要多推敲幾次,更何況現在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