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樂源按著他的頭頂,把他的臉抬起來。
盡避被打得兩頰都是縱橫交錯的紫紅指印,整個人都好像腫了似的,但看起來卻比剛才好很多,面色正逐漸恢復正常,嘴唇也泛起了血色。
「管他牙怎麼樣!現在好點沒?」
溫樂灃微微張開嘴,滿口都是血。
「一點都不好。」他含含糊糊地說。
「……真的打掉了?」
「差一點……」
溫樂源拍拍他,溫樂灃爬起來鑽到浴室里,嘩啦嘩啦地漱口。
溫樂源舒展一體,躺在地板上︰「你今兒個那同學是怎麼回事啊?」
溫樂灃嘩啦嘩啦……
溫樂源繼續說道︰「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強人呢!居然能把你逼到這份兒上,不容易!」
溫樂灃嘩啦嘩啦……
溫樂源有些不耐煩了︰「我問你話啊!你應一聲行不行?」
溫樂灃嘩啦嘩啦……
溫樂源跳起來沖到浴室里,把腦袋還滴著水的溫樂灃拖出來。
「你又怎麼了!」溫樂源仰天長吼。
溫樂灃不答,只是臥在地板上不停地干嘔。
無奈的溫樂源閉上嘴,一只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打,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那小子到底對你干了什麼?你怎麼回事?這麼大反應!」
溫樂灃覺得自己已經快死了,不過他知道溫樂源不得到答案是不會甘休的,萬一跑去殺了梁永利那他就罪過了,他努力打起精神,擺了擺手︰「沒事……他什麼也沒干……你別瞎猜……」
「那你這是怎麼回事?懷孕了?」
溫樂灃一拳打中他的肚子,那家伙嚎叫著打起滾來。
「我說了你別瞎猜!」憤怒的溫樂灃精神好得很,看來似乎沒什麼問題了,「我這模樣的確是他的問題,但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你听明白沒有!」
「開個玩笑嘛……」溫樂源抱著肚子呲牙咧嘴地笑。
雖然「看起來」是沒問題了,但其實還是有「點」問題存在。
溫樂灃方才那一下只是回光返照,很快又無力地倒回地板上。
「剛才咱們在天台上,陽光又很好,所以,哥,你沒注意對吧?」
「我看不出他有什麼異常,而且也沒異味。」
溫樂灃翻了個身,深深地嘆口氣︰「那時候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沒發現啊……如果我那時候夠敏銳的話,說不定也不會發生後來的……」
「後來的什麼?」
溫樂灃不回答,也不動。
「喂,說話說一半是什麼意思?」
溫樂灃還是沒反應。
溫樂源湊近點,按著溫樂灃的肩膀把他扒拉過來,發現他已經睡著了——也許是昏倒?
他不以為然地挑了一下眉毛,把溫樂灃抱起來,輕輕放到床上。想了想,又撓撓亂糟糟胡子,走到窗邊,拉開窗戶,忽然對著窗外做了一個猙獰的表情。
一張蒼白的臉在窗戶上倉皇退去,玻璃上留下五道淋灕的鮮血痕跡。
他哼一聲,又砰地甩上窗戶,回到溫樂灃身邊坐下,關燈,開電視。
房間里很黑,電視機的光影在這黑暗的世界里跳躍閃動,就好像在這個世界里開闢出的另外一個空間,與我們的世界相同,又不同。
大毛和二毛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三毛舉著尾巴輕盈地走來,坐在樂源身前的地板上,對著他。偶爾很嚴肅地看幾眼電視,更多的時候都在舌忝自己的毛。
三毛的背影很肥,是那種肥得就剩下一個大的肥,看著這樣的它,溫樂源的心中燃起了……
狠狠掐住它的肥,把它的肥肉擠出來的!
他伸出指頭,戳了它一下。
三毛甩甩尾巴,沒理會。
溫樂源又戳一下。
它的尾巴甩得不耐煩了點。
溫樂源又戳一下、再戳一下、還戳一下……
三毛終于回頭——狠狠就是一口。
「死三毛我炖了你!」溫樂源嚎叫。
「喵——嗷嗚嗚嗚——」〈翻譯︰活該!誰讓你調戲淑女!〉
休憩的地盤被打擾,三毛不滿地站起來,優雅地甩著尾巴離開,準備再找個安靜的地方舌忝毛。
在它準備跳上窗台時,忽然發現屋子角落里多出了一個人,蹲坐著,看不到頭,朦朧看來和剛才溫樂灃的姿勢有些相似。
這里是它和它兄弟們的地盤,那兩個人類就算了,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來?
它緩慢而謹慎地向對方接近,稍微呲出獸齒,想表現表現自己的威力,可毛還沒立起,就被一股力量拖著後爪拖了回來。
「你想干什麼?」一只粗壯的手指頭在它的腦門上點點,「這麼大的姑娘了,一點都不矜持。」
委屈地喵嗚一聲,想聲明自己不過是一只遵從本能的貓,可惜語言不通的它,只得到了被對方拎起後頸皮,隨意丟到一旁的待遇,它悲憤地抗議,嗷嗚嗷嗚聲不絕。
「好啦,別叫了,是不是餓了?就一起去咱姨婆那兒吃晚飯吧……對了,你大哥二哥呢?」
它喵嗚一聲,聲明自己沒有見到。
溫樂源爬起來,帶著三毛在屋子里四下尋找另外兩只。
「小帥哥,兩位小帥哥……」這個魁梧的男人頭上頂著一只貓,在各個角落里輕輕地叫,「你們去哪兒了?再不出來,今晚就讓你們吃黃瓜餐減肥……」
角落里的身影緩慢地展開了身體,從一條胳膊,一條腿,扁平的身軀……像一張卷起的畫一樣,非常非常緩慢地被展開,一張仿佛無頭人一般的影像趴在地上,慢慢向溫樂灃蠕動。
溫樂源在洗手池里找到失足掉下去的大毛和二毛,把它們努力地爬兩步又退兩步的笨姿態大肆嘲笑了一番,然後才把它們拎出來,加上頭頂的三毛一起,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身影驟然加快蠕動的速度,爬行的身體發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很快爬到了溫樂灃的身邊,向他毫無抵抗的身體席卷過去。
仿佛按下了某個調音失敗的琴鍵,溫樂灃的身體發出劇烈的「嗡」一聲,全身上下泛出色彩斑斕的光芒。
那身影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逃開去。然而那斑斕的光芒並沒有放過它,而是在它身後鍥而不舍地窮追猛打,最終在它即將逃出窗戶前的那一瞬間化作光環,將它牢牢扣在地上。
那身影持續尖叫,身體在環的兩端激烈地拉長又迅速縮小,卻怎麼也擺月兌不了光環的禁錮。
「溫樂灃」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它發瘋般掙扎的樣子,一向溫和的臉上,露出悍然冷笑的表情。
「趕這麼多遍還不放棄?是不是真要我打碎你們才安心?」
那無頭的身影痛苦地尖叫,在光環中掙扎扭動,鮮血流了滿地板。
「溫樂灃」站起身,習慣性地想抓自己的下巴,卻記起那里沒有胡子,便又把手放下。
「別在那兒裝可憐,」他嘿嘿冷笑,「我不是樂灃,你哭死給我看也沒用,快滾,別在這兒裝可憐。」
那身影不斷扭動,從噴薄而出的血液中發出絕望的哀鳴。
「溫樂灃」毫不理會,過去踢了它兩腳,說︰「如果樂灃想管,我一般沒什麼意見,不過現在他‘不在’,不管你是想找自個兒腦袋還是想借張嘴,都別指望我們幫忙。有本事就去附你仇人的身,別害樂灃這麼難受。」
身影一把抓住了「溫樂灃」的腳,他一腳將它踢開︰「我說了不會讓他管吧!真沒記性!」
轉身,大步走開。
「限你們在最短時間內全部滾出去,要是等我回來還看到哪個沒走,看我不斬草除根!」
身影的手在半空中晃了一下,無聲地落回地上。
空氣中泛起一波波漣漪般的嗚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