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臉色蒼白,終于擠出一句話︰
「……對不起。」
他捏緊她的面頰,低聲笑,眼楮里閃出尖銳的恨意︰
「我很好奇,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想要再次騙得我的原諒,對不對?是不是會整日整夜守在我家門口,假惺惺地不吃不喝,最好再天降大雨淋得渾身濕透,幻想昏死過去的那一刻我會原諒你?」
她屏息凝視他。
「你會嗎?」
他邪惡地壓低聲音︰「如果我會呢?」
「好。我可以做到。」
是她犯的錯,如果只有這樣可以使他原諒,使他可以覺得快樂一點,那就這樣好了。
「可是……」尹堂曜的笑容漸漸變得冷酷而殘忍,「我一看見你就覺得惡心,你還沒有餓暈病倒,我反而先惡心吐死了,那可怎麼辦?」
「你——」
雖然知道他不會原諒她,可是,听到他嘴里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她還是抑制不住靶到全身一陣陣發冷。
「你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牙齒咬緊嘴唇,血的腥味令她的身子陣陣顫抖。
鼻翼閃出鑽石細碎的光芒。
尹堂曜冰冷地打量她。
突然——
他俯身吻上她流血的唇!
「不……」
罷剛吻過那露的雙唇又吻上了她的唇,淡淡的,有一點唇膏的香氣,混著鮮血的腥氣,他性感而緩慢地吻著她的唇。
「我不討厭你……」
他吻著她說。
小米驚得傻掉了!她想往後退,但他緊緊箍住她的後腦,絲毫動彈不得。
尹堂曜的臉距離她那樣近,只有一雙睫毛的距離,他似乎瘦了些,鼻翼淡淡的鑽石光芒映得他眼底冰冷幽黑,嘴唇卻有些蒼白,在這幽黑與蒼白之中,他竟然有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他輕輕離開她的雙唇,到她的耳邊壓低聲音冰冷地說︰
「……我、厭、惡、你。」
她的面容剎時雪一般蒼白,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凍,只有睫毛微微的顫動才證明她還活著。
尹堂曜肆意地品嘗著她的痛苦。
她的痛苦那樣明顯,以至于沒有人可以忽略;也只有她此刻強烈的痛苦,可以讓他絞痛撕裂的心不再痛得那般難以忍受。
她……
還在乎他嗎?
她的痛,是僅僅因為那顆心髒,還是因為他?
原來他還可以令她痛嗎?
她此刻的痛是因為他,對不對?
山路邊。
尹堂曜緊緊逼視面前的小米。
她面容蒼白身體顫抖,虛弱得仿佛隨時會暈厥。
他嘴唇抿得很緊,神態倔強而冷酷,就像不顧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那露呆在跑車內不敢說話,她可以看出此刻的尹堂曜是危險的,如果惹惱他,後果將會難以想象。
夏風輕輕吹過。
山路兩邊樹蔭濃密。
一輛白色寶馬安靜地開過來,停在尹堂曜和小米身旁。車門打開,裴優走了出來。他看看尹堂曜,又看看小米,模模鼻子苦笑。
「你們在吵架嗎?」
他大約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
裴翌的心髒應該是移植到了曜的體內,所以小米才來到這里,所以他見到了她,也知道了關于弟弟的事情。而曜又是他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一切似乎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不關你事,走開!」
尹堂曜悶聲說。雖然想要她如自己一般痛苦,可是為什麼看著她蒼白得仿佛透明的面容,他的心竟然會漸漸比以前更痛。
裴優皺眉。小米的模樣看上去好像生病了一樣,身子不住顫抖,面色也極為蒼白。
他扶住她的肩膀,關切地問︰
「你還好嗎?」
她呆怔地轉頭看向裴優。
溫柔的聲音……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熟悉的容顏……
尹堂曜瞪著裴優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體內竄上一陣怒火,他怒聲說︰「優,我讓你走開!听到沒有!這里不關你的事!」
裴優抱歉地對他說︰「小米今天是我的客人,我應該送她下山,這里很難打到車。」為了安慰父親,他沒有立時追出來送她,心里已經覺得很是過意不去。
而曜現在的狀態,似乎也不合適送她回去。
「你的客人……」尹堂曜瞳孔收緊。
「是的。」
「她……是來找你的?」尹堂曜握緊手指,喉嚨驟然暗啞下來。
「是我把她接到家中談一些事情。」說著,裴優突然心驚地發現曜的嘴唇漸漸發紫,他驚駭,知道這是心髒病發作前的征兆。不由得趕忙走到曜身邊,連聲問︰
「曜,你哪里不舒服嗎?」
心髒陣陣尖銳的抽痛,尹堂曜眼底最後一抹光亮也被奪走。他沒有理會裴優焦急的詢問,直直瞪著小米。
他啞然失笑︰
「原來,我依然是世上最大的白痴啊。」
第十一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成阿姨的病情時好時壞,有時候可以靠在枕頭上說很長時間的話,有時候卻持續昏睡一整天。小米每天守在醫院里陪伴成阿姨,不知不覺中,暑假就快要結束了。
裴優幾乎每天都會來到病房看望成阿姨的病情,他溫柔體貼、認真細心,很快就和成阿姨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之交。當成阿姨病情加重的時候,他也會整夜地守在病房里,讓成媛和小米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深夜在醫院。
有時小米會忽然從噩夢中驚醒。
她滿額虛汗,低喘著睜開眼楮。裴優靜靜坐在成阿姨病床邊,月光灑進病房,將他的背影映照得皎潔聖華。他似乎總能察覺到她的動靜,靜靜回頭給她一個柔和的微笑。
那微笑的模樣……
從神態、舉止、嗓音到那些細微的動作,都和翌是那麼的相似……
怔怔望著他出神,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小米經常會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誰。長久地望著他發怔,然後,慢慢地,她的目光開始黯淡。不是他,就算相似到了骨子里也不是他。她已經弄錯了一次,殘忍地傷害到了無辜的人。她沒有任何借口再犯下同樣的錯。
她開始有意識地回避裴優。
只要裴優出現在成阿姨的病房,她都會胡亂找個借口躲出去。她知道自己在情緒低落時,意志力會脆弱到很輕易就會崩潰的地步。不看到那熟悉的面容,不听到那熟悉的聲音,她才不會再度被臆想所誘惑。
可是——
裴優卻總會奇異地「捉」到她。
醫院幽靜的走廊里,他修長的身子常常擋在欲逃開的她面前,笑容溫和而無奈︰「為什麼要躲著我呢?我很可怕嗎?」
小米失神地說不出話。
「多告訴我一些關于翌的事情,好嗎?」裴優凝視她,「拜托了。」
裴振華很少在家。
而幾乎每次到裴家,小米都能看見尹堂曜擁著一個個女孩子進進出出。他開著鮮紅色跑車,在花園前的山路上呼嘯而過,車內依偎著不同的美麗女孩,熱烈的音樂聲在空氣里喧囂,子彈般飛駛而過的速度,凌厲的剎車聲驚飛林鳥。
遠遠地望去——
尹堂曜的身影卻冰冷孤煞得仿佛冷漠的冰雕。
每當看到他,小米總會頓時手足無措,身子僵硬,心底抽痛絞成一團。然而裴優雖然微笑但是堅持,讓她坐在花園里跟他講翌的往事。
午後的陽光灑進花園,花香輕輕迷漫在夏末的微風里。綠樹下,白色藤制的小圓桌,白色細花的瓷壺,裊裊茶香,精致的茶點。白色藤椅中,裴優凝神低頭品茶,小米怔怔望著對面的他。
此刻。
靜謐的空間仿佛只是屬于他和她的。
望著裴優,她恍惚中有種時間凝固的錯覺,心跳放得很慢,慢到可以感覺到血液在體內靜靜地流淌。
「翌的功課很好,是嗎?」裴優笑著問。
「是的。」
「每次考試都是前幾名嗎?」
「不是。」她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