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堂曜捏緊她的下巴,指尖冰冷冰冷,指骨咯咯作響︰「看到了嗎,我今天穿著你送的白襯衣。你說過,我穿上它是世上最好看的人。為什麼,你卻一眼也不看我?」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歉疚地哭著說︰
「對不起……」
除了這句話,她好像什麼都不再會說。
「喜歡穿白襯衣的是那個叫‘裴翌’的家伙對不對?喜歡吃長壽面的也是他對不對?」尹堂曜心痛如絞,痛得身子顫抖起來,痛得手指甲也變成紫白色,「就是因為他,你才接近我對不對?!」
小米心里更加難過,她失聲哭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心髒處的疼痛陣陣加劇,劇烈的疼痛漸漸擴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臉色蒼白,嘴唇駭人的紫。
「因為他的心髒嗎?」
尹堂曜輕若無聞地說,身體的疼痛令他無法再捏緊她的臉,他垂下胳膊,輕輕抓起她的手,輕輕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左胸。
「很喜歡他的心髒嗎?好,那你就把它拿走好了。」
她大驚縮手,淚流滿面說︰
「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對不起!」
尹堂曜緊緊抓著她的手,他手指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抓住她的手用力,那力道之大仿佛可以透過他的胸腔將他的心髒挖出來!
「我給你好了!」
他在漆黑的夜色中怒吼!
「來呀,你把它挖走!不是喜歡它嗎?快把它拿走,是你心愛的東西你就快把它拿走!!」
小米錐心刻骨地痛哭︰「對不起……我要怎麼做,求求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做……不要這樣嚇我……我知道我錯了……求求你不要嚇我……」
她哭得渾身顫抖。
她知道錯了,她的任性她的自私讓一切大錯特錯,可是,已經傷害了他,她不知道該如何彌補這所有的錯!
夜色幽靜。
路燈昏黃。
她臉上滿是淚水的星芒。
她哭得象不知所措的孩子,象任性犯了錯然後不知該如何收場的痛哭失聲的孩子。
尹堂曜松開她。
唇邊勾出自嘲的苦笑,他凝視她,終于,輕輕抬起手,他的指尖冰涼,有點顫抖,他輕輕拭上她的淚水,溫熱的淚水,灼燙了他冰涼的指尖。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
尹堂曜嘴唇煞紫,心髒痛得象要裂開。
「……如果可以……我希望從來沒有遇到你……」
最後再看她一眼。
他轉身。
慢慢向黑暗中走去。
心髒陣陣撕裂的劇痛,他痛得已經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就像踩在噩夢的烏雲中,黑夜里他的臉蒼白如紙。
痛,有什麼關系?
尹堂曜輕輕閉上眼楮。
就算心髒痛得完全死掉,又有什麼關系?本就不是他的心髒,痛得死掉了,她傷心的也不會是因為他。
又一陣劇烈的疼痛在心髒炸開!
眼前漆黑的眩暈……
靜靜地……
尹堂曜的身子靜靜地滑落,夜風輕輕吹來,什麼都听不清楚。冰冷的地面,沙沙作響的樹木,風穿過路下的山谷,似乎有她的驚呼從身後傳來,可是呼喊的內容也听不清楚……
原來……
她……
竟不是他的天使……
第十章
上午。
仁愛醫院。
病房的窗戶半開,細雨隨風飄進來,藍色的窗簾在夏日的雨中輕揚,空氣清爽沁涼。
輸液管的透明液體靜靜流淌。
一滴一滴。
液體流淌進尹堂曜的左腕。病床上,他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靠著雪白的枕頭半倚而坐,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絲毫不理會護士讓他平躺下休息的聲音。
雨,一直不停地下。
尹堂曜望向窗外,他仿佛靜止了,一動不動。鼻翼的鑽石也消失了光芒,好似被抽離了靈魂般。
裴優坐在病床邊的沙發里,他望著尹堂曜很長時間,忍不住輕聲問︰
「究竟發生了什麼?」
尹堂曜倔強地沉默著。
裴優起身走到病床前,正視他︰「告訴我好嗎?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會忽然病倒?任院長說幸虧送院及時,否則……」
液體靜靜流進尹堂曜的左腕。
尹堂曜嘴唇蒼白。
倔強的神情中有種令人心驚的脆弱。
「尹阿姨昨晚整整一夜沒有合眼守在你的床邊,雖然她沒有說話,可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很擔心你。」裴優坐到他的病床邊,對他說,「我知道,有些事情你不願意告訴你母親,可是,你可以告訴我啊。從小到大,我們彼此之間都是最可以信任的,不是嗎?」
裴優拍拍他的肩膀。
唇邊的笑容和煦。
慢慢地——
尹堂曜轉過頭,他的聲音有些干啞︰「把心髒捐贈給我的那個人,名字……是不是叫做裴翌?」
「裴翌……」
裴優一怔,上次從小米口中也听到過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听到這個名字,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撞一下他的胸口。
「是他嗎?」
「我不清楚。」曜做換心手術的時候他還沒有本科畢業,雖說他現在跟著任院長作研究生,但是關于那次手術的情況任院長幾乎從沒有提起來過。
「優,幫我查出來。」尹堂曜悶聲說。
裴優模模鼻子,打量他︰「怎麼,跟你這次生病有關系嗎?裴翌……到底是什麼人?」
尹堂曜眼底驟然黯淡,嘴唇抿得很緊。他的神情令得裴優一驚,心里隱隱不安,沒有再問下去。
「好,我去查一下,等查出來告訴你。」
裴優微笑著說。
病房里又開始寂靜。
只有細雨淅淅瀝瀝的聲音。
「你——是跟小米吵架了嗎?」裴優想了又想,終于還是問出來。應該是愛情吧,只有愛情能夠讓曜前幾天還幸福得仿佛在雲端,一夜之間又痛苦得仿佛墜入地獄。
尹堂曜面無表情,嘴唇卻似乎更加蒼白了些。
「她現在就在外面。」
裴優皺眉,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幫他和她化解問題。
「昨晚是小米把你送進醫院,你被搶救的時候,她一直在哭。情況穩定下來以後,她卻一直守在病房外面,不吃不喝也不睡,只是坐在長椅上流淚。我讓她進來看你,她也只是搖頭,說你見了她會生氣。」
他從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有那麼多的淚水。
她靜靜地哭,不想被人看見,把腦袋埋進膝蓋里。可是,每當他出去,看到她蜷縮在一起的背影微微抽動,他知道她仍在哭,淚水仿佛星芒般透過她的身體晶瑩在空中。
裴優凝視病床上表情卻漸漸冷漠起來的尹堂曜︰
「你要見她嗎?」
窗外,細雨敲打樹葉。
透明的雨。
樹葉新綠新綠。
尹堂曜心底一片冰冷的疼痛,他神情孤獨倔強,目光冰冷,勾一勾唇角,聲音冷漠如冰︰
「告訴她,一個月早已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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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
小米坐在長椅上,她怔怔抬起頭,望著身前的裴優,眼楮紅腫得象核桃一樣,臉上滿是髒兮兮的淚痕。
「一個月早已到期?」
她啞聲重復,然後苦笑。是了,她明白尹堂曜意思,他不喜歡她,只是因為從噴泉池找到鑽石才應允她交往一個月而已。到期了,自然就分手了,他和她自然就不再有任何關系了。
是這樣嗎?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底忽然象是裂開了一個黑洞,黑洞不斷擴大,不斷旋轉咆哮著要將她撕扯進無盡的懺悔和自責中。她咬緊嘴唇,拼命想要告訴自己是那樣的!尹堂曜並不喜歡她!所以她沒有真正傷害到他!然而,她怎樣也無法忘記夜晚的樹影下他脆弱痛苦的眼神和白得發紫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