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既然未來是不可知的,那麼為什麼不先享受幸福和快樂呢?」暗夜羅的聲音低深柔雅,穿過空氣,蠱惑著如歌全身每一個細胞。
如歌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是又覺得很是荒謬。她一時間思維有些混亂,水晶杯停在唇邊,映著嬌女敕的雙唇,仿佛帶著露水的桃花花瓣。
暗夜羅雙眼忽然閃過一抹奇異的神情。
如歌搖頭道︰「不對。如果先享受快樂的代價是造成以後更大的痛苦,那麼我寧可趁自己還年輕時去承受一切。太過輕易的幸福會使人軟弱,而只有堅強的人才配得上真正的幸福。」
終于想明白了這一點,她笑得十分開心。
暗夜羅凝視她。她的笑容非常像一個人,只不過她的笑要樂觀和開朗很多。
薰衣站在旁邊。
在她的眼中,如歌和暗夜羅驚人地相像。兩人的輪廓眉眼,笑起來的神態,喜歡紅衣的嗜好,低頭時脖頸都會微微向左傾斜一點。最相似的是兩人的氣質,明明沒有刻意張揚,然而一種霸道的存在感充滿空間,讓人無時無刻不被吸引。
但差異也是很明顯的。
暗夜羅的紅衣仿佛殘陽中的晚霞,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帶著血的腥氣,恍若當他的紅衣飛揚時,將會遮天蔽日,血流成河。
如歌的紅衣鮮艷奪目,好像初日第一抹朝霞,帶著勃勃生機,鮮紅得令人心折,仿佛無論發生什麼都無法阻擋太陽的升起。
薰衣沉默地看著。
如歌與暗夜羅談笑著,有種難以言語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走。陰暗終日不見陽光的地底,因為她和他而突然美麗得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
一陣殺氣驟然襲來!
如歌手中的水晶杯應聲而破!
薰衣立時揚袖去擋,然而黑影如一團急奔而來的烏雲,她的長袖毫無著力之處。在她驚疑間,黑影已撲向如歌!
凌厲的殺氣向著如歌面門而來!
黑紗如毒蛇!
如歌沒有理會它,俯子輕輕將水晶碎片撿到掌心。映著火把的光,水晶碎片晶晶閃閃,幻出炫目的光彩。好美的杯子,碎了實在可惜。
事後,暗夜羅問如歌︰「你沒有看到她的攻擊嗎?」
如歌道︰「看到了。」
「為什麼不閃躲?」
「閃躲了啊,我蹲下去撿水晶片就是閃躲。」她笑得可愛。為什麼閃躲就一定要做出驚慌的樣子呢?
「當時你應該恐懼。以你的功力,她要殺你易如反掌。」
「不會的。」她依然笑得可愛。
暗夜羅挑起眉毛。
如歌道︰「你在我的身邊,她無法傷害到我。」
暗夜羅眯起眼楮︰「我未必會保護你。」
「直覺告訴我,你會的。」
「如果你的直覺錯了呢?」
如歌微笑︰「反正我現在還活著。」
所以,她的直覺並沒有錯。
只在眨眼間。
黑紗卻綁在了暗夜絕自己身上。
她掙扎怒吼︰「放開我!我要殺了她!是她毀了我的臉!是她讓我生不如死!」暗夜羅對如歌的出手相救,讓她的憤怒和恐懼達到了頂點。
薰衣低下頭。
她不願看到暗夜絕如此失態,寧願她冷酷狂妄,也不願看到她如瘋人一般歇斯底里。
「生不如死嗎?」暗夜羅旋轉著黃金酒杯,血紅衣裳透出冰冷的味道,「那就去死好了。」
暗夜絕瞪大雙眼,面容更顯猙獰丑陋︰「你說什麼?!你讓我去死?!我是你親生的妹妹!」
暗夜羅厭惡道︰「如果不是有那麼一點血親,早在你放她走的時候,就該殺了你。」
暗夜絕渾身顫抖︰「哥……」她一直以為他是不知道的!敝不得他對她的態度那樣無情和淡漠,怪不得他看她的眼神總是帶著憎恨!炳哈,原來他全都是知道的!
暗夜羅冷道︰「愚蠢又丑陋的女人,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暗夜絕已說不出話,淚水帶著殷紅的血絲,滑下她扭曲變形的丑面。
「將她關進水牢。」暗夜羅命令道。
「是。」薰衣悄悄咬緊嘴唇,走到暗夜絕身前,「三宮主,請。」听到這一句,如歌吃驚地望過來。她是三宮主?那她豈非就是薰衣的母親。
暗夜絕瘋狂流淌著眼淚,大喊道︰「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是你的姐姐,而我是你的妹妹啊!她並不愛你,而我愛你愛到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當年,你要得到霹靂門火器的配方,我就用自己的身體去換,甚至不惜生下一個雜種!扮——,我從沒有怨過你,我那麼愛你呀!你為什麼不可以看一看我呢?!」
暗夜羅冷笑著捏起她的下巴︰「為我做一件事情,或許我會考慮看你幾眼。」
「只要你說,多少件我都會去做!」
希望點亮了暗夜絕的眼楮!
「去死吧。不要讓我再看到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暗夜羅輕柔地說,話語里的殘酷讓如歌不寒而栗。
淚水像河水般從暗夜絕眼中流淌出來。
「我死了,你心里就給我一點位置嗎?」
暗夜羅仰首飲酒︰「或許。」
「好。」暗夜絕丑陋的臉上綻開一朵淒慘的笑。
「不要!」如歌急呼。
暗夜絕的臉漸漸變成灰色。
薰衣偏過頭,她的牙齒已經將嘴唇咬出血,滿嘴都是血腥氣,她握緊雙手,胃劇烈地翻絞。她以為自己不會哭,但流血的嘴唇一陣陣感到了淚水的咸澀。
如歌拉過薰衣,對著暗夜絕大喊︰
「你看看她!她是你的女兒對不對?!你死了,丟下她一個人嗎?就只為了一個不愛你的人,就要拋下自己的女兒嗎?!」
暗夜絕的身子滑倒癱軟在冰冷的地上,她的眼神開始渙散。望著薰衣,她的臉上閃過恍惚的神情。
「女兒……」
「對!她是你的女兒啊!而且……」薰衣的手指僵冷如冰,如歌用力握緊她,想要把力量傳遞給她,「而且……她愛你!」
「愛……」
暗夜絕申吟著,汩汩鮮血滲出她的嘴角,她吃力地望向面無表情的暗夜羅,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哥……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死了……愛我……一點點……好……不好……」
尾音被黑暗吞沒。
暗夜絕瞳孔已經渙散,一雙眼楮睜得大大的,想是要永永遠遠望著暗夜羅。
薰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如歌胸口一片冰冷。
只有暗夜羅平靜如昔地嗅著酒杯中的酒香,紅衣如血霧般飛揚,他的唇邊似乎還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
暗夜羅已經瘋了。
深夜,如歌躺在玉自寒臂彎,怔怔打了個寒戰。她想起暗夜羅的那雙眼楮,沒有感情,沒有震動,只有冷漠的嘲弄。那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眼楮,甚至連野獸也比它有溫情。
「明天清晨你就要走嗎?」如歌低聲問,心里有種莫名的不安和擔心。
「是的。」玉自寒輕撫她的頭發,寧靜道。
「要去多久?」
「……不知道……」
如歌撐起身子,俯看他,擔憂道︰「要去多久都不確定嗎?」
他微笑道︰「不用擔心。」
「師兄,我擔心的是暗夜羅。他會不會讓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呢,或者讓你陷身于危險之中,你知道,他真的瘋了。」
他依然微笑,眼眸如春水般溫柔︰
「我會回來的。」
如歌的手指拂過他清俊的眉梢,嘆道︰「可是,我很擔心,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事情。而且,你這幾天的神情也不太對,雖然還是微笑得像什麼心事也沒有,但夜里睡著時,你的眉心總是皺得很緊。」
玉自寒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邊,輕輕一吻︰
「會想念我嗎?」
他凝視她,她的手指留在他溫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