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到風間澈床邊︰「情況怎樣?」
風間澈微笑︰「好多了,已經沒什麼大礙,再過幾天就可以下地走動了。」
東寺浩男看向他的右臂︰「胳膊呢,怎樣?」
「可以輕微活動,」風間澈略微彎彎右手手指,「不很靈活,但相信會越來越好。」
東寺浩男吐出一口氣,坐倒在旁邊的沙發上︰「那就好,你不知道前段日子你讓人多擔心,還以為你的胳膊真的不行了。我在紐約只听說有好轉,又不曉得到底情況怎樣,總不安心。」
「哈,老哥,我原來一直以為你沒心沒肺,冷血無情,風間哥哥出事以後我才曉得,原來你也是很熱血的嘛,連在紐約都一兩天一個電話,」東寺浩雪笑嘻嘻,「我決定對你重新評價,加分!」
明曉溪削下最後一寸皮,將隻果拋給沙發中的東寺浩男︰「好,那這個隻果就送給熱血的東寺學長!」
東寺浩男輕松接住,咬上一大口︰「好吃,比飛機餐強多了。」
那邊,東寺浩雪繼續自言自語︰「暴躁的老哥也是有感情的,那最冷漠無情的就是牧野哥哥了……」
「小雪,流冰是有事在忙,給我打過電話。」風間澈打斷她,有些擔憂地看著突然顯得忙亂起來的明曉溪。
「是哦,忙,忙得連幾分鐘的時間都沒有。」東寺浩雪不滿意地嘀咕,牧野哥哥自打接手牧野組就好象變成另外一個人了似的。
東寺浩男吃隻果的動作停下來,若有所思︰「流冰應該不是那樣的人,我听到外間似乎有傳聞……」
他看一下又開始削隻果的明曉溪,沒有說下去。
這時,門被推開了,進來一群人。
冷漠的修斯大夫走在最前面,緊隨偏後的是表情嚴肅的風間勇二,然後是萊曼大夫和護士谷木靜,走在最後面的是憔悴虛弱的風間夫人風間秀愛。
明曉溪和東寺浩雪站起身來︰「伯父、伯母好。」
風間勇二對沙發中懶洋洋的東寺浩男點頭示意,風間秀愛卻神情恍惚。
修斯大夫一言不發地查看風間澈床尾的病歷記錄,從胸前取下一只筆,刷刷幾行字飛快寫下,眼楮從始自終沒有看過房里的其他人。
風間勇二忍耐地問︰「修斯大夫,澈兒現在的情況究竟怎樣?」
修斯大夫把筆重新插回胸前的口袋里,不耐煩地淡淡說︰「很好。」
狂喜掠過他深不見底的眼眸︰「哦,那你的意思是,澈兒的右手可以完全恢復了?!他還可以象以前一樣彈鋼琴,畫畫?」
一聲冷笑從修斯薄薄的嘴唇逸出︰「原來你在做夢。」
風間勇二臉色巨變,其他的人也立時神經緊繃。
「你……你什麼意思?澈兒的手不可能跟以前一模一樣了嗎?」風間秀愛撲上去死死抓住修斯的衣服,雙手不停顫抖。
修斯一把扯下她的手,甩在一邊,譏諷地說︰「病人的右臂神經嚴重受損斷裂,雖然我已經一一將其接續,但是能夠恢復一些基本的功能,完成日常的吃飯穿衣就已經很值得慶幸了,不要太過貪心。」
屋內空氣凝固如死,只有風間澈如常淡然平靜。
風間勇二眼角下的肌肉開始抽搐︰「修……修斯大夫,請你再為他開刀,再做多少次手術都沒關系,但是,一定要讓他的手變得和從前一樣靈活。」
修斯冷笑不語。
萊曼大夫沉吟地說︰「可不可以再想些辦法……」
修斯目光凌厲,語氣嘲弄︰「醫生只醫病,不醫命,他的手永遠不可能完全恢復。如果不是我來給他開刀,他的手連一點知覺都不會有,知足吧。」
風間勇二滿額是汗︰「我……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你說吧,你究竟要多少……」
「錢?!」修斯好象听到世界上最大的笑話,「我會為了錢來到這里?如果不是……」他的眼楮忽然找到明曉溪,迸出一股濃濃的恨意,使她不寒而栗。
萊曼大夫和谷木靜都知道,修斯在醫學界的聲譽之高已幾近神人,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拿出金山銀山請他出診,可他卻偏偏性喜幽靜,世上沒有幾個人能找到他的行蹤。而這次,修斯卻自動現身為風間澈開刀,處處透出古怪。
風間勇二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他憤怒地大喊,雙臂惱恨地揮動︰「難道,他就真的從此再也無法開鋼琴演奏會,開畫展?難道他從此就變成一個廢物不成?那他還有什麼用?!!」
風間澈還在微笑,雙唇卻漸漸蒼白。
風間秀愛已完全崩潰,她眼神狂亂,歇斯底里地撲上風間勇二,瘋狂地抓打他︰「你這個畜生!都是你做的孽害了我的澈兒,你還敢侮辱他?!我殺了你!你死了老天爺就不會懲罰澈兒了!」
風間勇二揪住瘋狂的風間秀愛的頭發,狠狠往後扯,劈手兩個火辣的耳光︰「賤女人!都是你養出來的窩囊廢,竟然會蠢到為別人去擋槍!現在成了個廢物!沒用的東西!」
東寺浩男怒不可遏,暴喝一聲︰「風間勇二,你住手!」
風間秀愛臉上凸起鮮紅的掌印,唇角滲出一抹血絲,頭發凌亂,表情瘋狂,她好象絲毫不覺得痛,張大嘴一口咬上風間勇二的胳膊,狂叫︰「我咬死你!魔鬼!把我的澈兒還給我!!」
「你瘋了!」風間勇二吃痛地怒吼,「來人吶,把這個瘋女人關起來!」
屋外沖進幾個保鏢模樣的大漢,七手八腳制服了口中狂罵不休痴狂欲顛的風間秀愛,拖著她就往外拉。
病房中,床頭純潔的百合尤自靜靜綻放,渾然不知這世間發生了什麼。
明曉溪臉上血色全無,嘴唇輕輕顫抖;東寺浩雪張大了嘴,驚得雙眼圓睜,不知所措;修斯雙臂環抱胸前,嘴角含著冷笑;萊曼大夫和谷木靜早已完全呆掉,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百合花被風吹動,搖曳美麗,卻比不過它旁邊那人雪山一般清遠的面容。
風間澈煞白如雪,眸黑如星,聲音清冷如冰︰
「放開我的母親。」
他的話音並不高,卻字字如冰箭,射破每一個人的心。
風間勇二怔住,慢慢回頭,看向那個從不用他操心、從不給他找麻煩、一直優秀出色的兒子,仿佛這是他第一次打量風間澈,眉間卻漸漸皺起,神情明顯不豫。
大漢們等待他的吩咐。
風間勇二不再理睬風間澈,手一揮︰「把她拖走。」
風間秀愛又象一條狗一樣被人拖動。
「放開她!」
東寺浩男站在門口,濃眉含威,氣勢如虎,逼得眾大漢行動僵滯,不知所措。
風間勇二眼楮猛眯,打量這個日本首富的繼承人。
「浩男,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似乎不用你插手。」
東寺浩男挑唇嘲弄地笑︰「放開她,否則,我保證今天的事一定會成為明天各大報紙的頭號丑聞。」
風間勇二眼下的肌肉又開始抽搐,他目光陰森地盯了東寺浩男一陣,終于面色鐵青地在大漢們簇擁下離去,丟下了已近虛月兌神智痴狂的風間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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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長長的走廊。
空空蕩蕩,怪異地寂靜,平日里來來往往或憂傷或期待的人們,似乎被蒸發一樣,突兀地都消失了。
長長的走廊上,只有明曉溪一個人在走,靜得可以清晰听見她每一個腳步聲。
寂靜的走廊,顯得特別長,仿佛永遠也走不到頭。
一個金發男子站在醫院的庭院里,夕陽照在他身上,有一片暈紅,卻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有種驚心動魄的冷。
他望向遠處的明曉溪,面容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