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散落身上的光彩,露出淡淡妝容的秀美。
「別介意,克里斯,可能是寂寞太久,普莉瑪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
普莉瑪「呵呵」地笑,胖墩墩的臉上顯出別扭的愉快神色,退了出去。
「我等了你很久了。」格露西亞身著華麗的艷紅長裙,黑色微卷的發散亂地披在肩後直至腰際,懶懶的神情有說不出的嫵媚。
「我應該沒有來晚。」克里斯坐上沙發。
「你一向守時。」格露西亞掠發至耳後,縴手擱至沙發扶手,「可是約了人,心里難免會有所牽掛,做什麼也放心不下。」她微微一笑,「克里斯,你不是也因為如此,而提前來了嗎?」
的確,他比預訂時間提前了近半個鐘頭。
不過克里斯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視線移開。房間並沒有掛任何家族人物的畫像,而只在壁爐的左上方掛著一張壁毯,上面是古希臘的荷馬所講述的伊利亞特與奧德賽的故事,斯巴達國王的妻子海倫被特洛伊王子拐走,因而引發特洛伊戰爭。
「海倫……」他喃喃道,是否美麗的女子都如此善變?
榜露西亞不以為意地看一眼壁毯,「別人送的,你若喜歡我便送你。」
「別人的禮物,你這麼不知珍惜?」克里斯回過頭嘲諷一笑。是不是所有雙手奉上的東西她都如此輕忽,包括……人的心?
榜露西亞一怔,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如此說。
「我以為,你喜歡。」
「不,」他笑得好古怪,「我不喜歡!」
「你……」變了好多,她想說,卻沒有說出口。
那樣溫柔多情的人,對著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從不敢說半句重話,就連……「算了,不喜歡便不喜歡。」她笑了,似乎方才的恍惚從沒出現過。
「殿下請我來,應該不只是敘舊吧?」克里斯直奔主題。
「你越來越坦白了。」沒想到他會開門見山,格露西亞好笑地掩唇。
「你別這樣,這樣的虛偽不適合你!」
克里斯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了。
他一直是努力克制自己激動心情的爆發,不想在她面前露出一分一毫仍在乎她的神情,只是出乎意料地,看到她這般假笑的模樣,他真的再也容忍不了,一時不察便說了出來,竟是惱怒多過尷尬。
而格露西亞則是完全呆住,他說她……虛偽?
他還真是了解她呢!
兩人各懷心事之下,頓時陷入沉默。
「大人,您也沒有吩咐,我就按照之前您的喜好上了些零食。」
好在普莉瑪適時進來,打破僵住的氣氛,她將食物放在雕刻精美花紋的桌上,笑呵呵地道︰「您盡量吃,喏,這是您愛喝的葡萄酒。」
「謝謝你,普莉瑪。」克里斯道。
「你們慢用。」普莉瑪悄然退下。
桌上很多果品,木瓜、栗子、山梨、無花果。
榜露西亞抬手將山梨推到他一邊,「我記得你愛吃山梨。」
「現在很少吃了。」話雖如此說,克里斯還是沒有拂了她的好意,吃了一小塊。
「既然你不喜歡拐彎抹角,那麼我也便直說了。」格露西亞端起酒杯,極優雅地啜口葡萄酒,神情怡然,「你覺得陛下如何?」
克里斯一怔。
「陛下很看重你,很想知道如果有人妄自妖言,企圖向你獻媚以對抗皇權,你會如何?」
「你是為了陛下……」所以才找他,打探他的心意。
第2章(2)
莫名地,克里斯突然很想笑。
「你請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他真的笑了,有些淒涼,有些嘲諷。內心深處還在期望著什麼,她為了誰見他又跟他有什麼關系!
「你的戒指呢?」
他的話令她臉色一變。
「你所說的愛情見證,時至今日被拋在哪里?」
原來,傳言竟是真的,她真的與國王……這樣機密的事,若不是極親密的關系,國王又怎會托予她試探臣子的心?那麼原本口口聲聲與杰克的真愛,如今又跑去了哪里?竟隨著杰克的死也如此迅速地消失了嗎?
榜露西亞一怔,繼而笑了起來,將酒杯再度舉到唇邊,卻是未及嘴唇便又放下,「這不關你的事吧。」她仍笑道。
為什麼這麼生氣,就算事實上格露西亞與國王有曖昧,替國王做事又與他有什麼相關?不是早在四年前,他們已是再不相干的人了嗎?
為什麼真相赤果地擺在面前時,還會這麼生氣呢?他沉重地閉上眼,「對不起,我失言了。」
「沒關系。」格露西亞淡淡地說,紫藍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忽地嫣然一笑,「克里斯,你還是你啊!」
他微微皺眉,「怎麼說?」
「如果是別人,不會道歉的。你還是你,一輩子也還是你,無論怎樣的地位變化都不會改變。」永遠很溫柔地害怕傷害別人,就算硬起臉來或者說出傷人的話,他都會道歉。
「真好……」他還是他。
「可是你已經不是你了。」克里斯難過地道,忘記了掩飾自己的感情,黯然的眸子射出痛苦的目光。
半晌無語,之後她又是一笑,像瞬間綻放的玫瑰,嬌艷奪目。
他幾乎失神。
「說得好啊!」格露西亞只差拍手鼓掌,歡快的神色竟有絲自暴自棄,「只是,」她說,「你真的決定在哪一邊了嗎?國王或者他的反面——兩者只能選其一。」
「那麼,你選好了嗎?」克里斯反問。
榜露西亞沒想到他會反問她,「我有選擇的權利嗎?」她輕笑。她只是哪一邊拉她的力量更強一些,便往哪邊傾斜。選擇?她沒有這個權利!
「從來你都有。」他苦澀地道。
沒有啊,她從來都沒有,可是,像他這樣有選擇的人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榜露西亞伸出手指,輕巧地掠過秀發,縴長白皙的手滑過發間,動作是如此的嫵媚多姿,他從未見過比她的動作更吸引人的女人。
「我不是已經在這邊了嗎。」答案不言自明。
「可是,你應該盡快選好邊站……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
「他已經走了?」格露西亞有些疲倦地閉著眼倒在長沙發上。
「是啊。」普莉瑪搓著手,「我們應該留奧斯蒙公爵在這里用餐,這樣叫人回去太不禮貌了!」從格露西亞的母親克尼特萊夫人時期,她便是貼身的女侍,待小姐由遠方的姑媽家回來,她便又跟在了格露西亞的身邊,長時間以來她一直稟著忠心不二的態度對待夫人臨終時的托付,也將全部的心血放在了格露西亞小姐的身上。
「是他不想留下,難道要我們強行將他押在這兒嗎?」格露西亞不以為然。
「可是,說出去始終不好听。」普莉瑪拿過薄毯,蓋在她身上,「公爵真的長成了大人呢,既英俊又挺拔。」听慣了下人的議論,足不出戶也知道公爵的英勇事跡,將侵佔他們土地的蠻軍趕了出去呢!
「想想以前,他天天往咱們這兒跑的時候還是個毛頭小伙子,看待您的神情就像對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榜露西亞依舊閉著眼,唇角勾起,「普莉瑪,你真的很吵。」耳畔總是響著她的聲音。
「小姐!」
「我早已過了當小姐的年齡啦。」格露西亞打趣,那已是幾乎忘卻的記憶。
外人面前她依規矩稱呼格露西亞為王妃,可是私下卻很難改口地仍叫她小姐。
睜開眼,格露西亞輕笑,「托比的葡萄酒釀得實在是太好喝了,不禁多喝了幾杯,頭都有些暈了。」奇怪,她一向不是淺量的人。
若是男人,見了這副醉靨肯定迷得東南西北都不分了,普莉瑪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