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忘記過去的辦法就是坦誠面對它,不要逃避。
他們也應該面對吧?
帝車深呼吸,「好,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地回答我——你說你是真的失去了記憶,在人間生活。那麼你告訴我,是誰帶你回來的,你只需要告訴我這個。」
玉阡蘿垂頭。
這是她所不能說的。
太階——她不能讓他陷入危險之中。
第九章
扁華殿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簡玉國的祭天例時三天,但這之後,卻又有連續半個月的慶典,其中尤以最後一天最為熱鬧。
這一天群臣齊聚專門設宴的光華殿,共同慶賀。雖然前幾日帝車宣布迎娶玉阡蘿引起多位大臣的反對,但是這一天,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絕口不提,像是從來沒有這回事一般。不過內心里,在抗拒之時,也不禁升起疑惑,像這樣盛大的宴會所有人都以為玉阡蘿會出現,但是午夜已至,仍是毫無預兆。
大臣們圍桌而坐,相談甚歡。大殿中央數十名宮女伴著流暢、柔美的音樂翩然起舞。
帝車高坐寶座,獨自飲酒,面容依然是如平日般看不出任何情緒。
因為下令贊采蘭永世不許進宮,所以她並沒有出席這場盛宴。
「看來王和玉阡蘿的事情並不順利——這對你來說是好事嗎?北落。」天關敬北落一杯。
北落淡然一笑,「好事或壞事,我們也都只是旁觀者,這件事沒有我們攪局的分。」他不相信玉阡蘿會無動于衷,任事態發展。
「天關。」北落好一會兒才道。「王叫你監視敕廿利炎的事有進展嗎?克羅城和他究竟有沒有關聯?」
天關聳肩,「目前來說看不出克羅城和他有什麼關系,但是他的動作倒是不小,一直積極地進入宮廷,想要見上敕廿玉阡蘿一面。不過沒什麼進展就是。」
另一桌。
「這樣的場合玉阡蘿沒有出現你不覺得很怪異嗎?」參井掃一眼有說有笑的北落一桌,那臭小子還真是什麼情況下都可以笑得出來。
「看來宮里的傳言是真的了?」太階側首道。有人說贊采蘭為了王和玉阡蘿大打出手被王制止,自此王將近半個月再沒踏入ど鳳宮。也有人說,王為了保護贊采蘭,而和玉阡蘿鬧翻,甩門而去。
看來,不單單只是無聊的閑話而已啊。對于這樣重要的場合作為準王後的玉阡蘿沒有出現,這不是個好現象。
「你是說王和玉阡蘿吵架的事?也許吧。」參井並不關心,「這樣婚訊才傳出來,就又鬧成兩不相見——婚禮還會繼續嗎?」
「當然。」王即使後悔,也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太階緩緩舉杯,細長的眸子劃過復雜的光。王是發現了什麼嗎?
「嗨,想什麼呢?」北落無聲無息地跑過來。
「一起吧。」太階邀他入席,又叫來天關。
「我們有多久沒一起喝過酒了?」北落道。
「好久啦。」參井給他斟上酒,「現在一塊兒補齊!」
現在的他們反而沒有在戰場上見得那麼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攤事要忙,聚在一起還真是不易。
「好,今晚不論政事,不醉不歸。」天關興致高昂。
「好!」
舉杯踫撞。
好熱鬧的景象。推杯換盞,把酒言歡,人人好像都很快樂。
帝車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一切,為什麼他卻這麼寂寞呢?心里像是被搬空的房間,空落落的。
☆☆☆
雨淅淅瀝瀝地仍在下,空氣中彌散著冷清的氣息。
ど鳳宮門窗緊閉,身影晃動。
「主子,您要不要先歇息?已經午夜了。」花柔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王已經半個月沒來了,主子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你們先下去吧,我再看會兒書。」玉阡蘿淡淡地道。
「主子……」雨潤向花柔擠下眼楮,花柔裝作沒看見。
她硬著頭皮,「主子,要不您先向王認個錯就得了。」雖然不知道兩人鬧了什麼別扭,可是先認個錯總不會有錯吧?依王那麼疼愛主子的分上,一定就一笑置之了。
玉阡蘿放下書,「我知道了,別擔心我了,下去休息吧。」
「我們陪您。」
算了,「好,我也休息了,你們下去吧。」苦了這兩個丫頭,這幾天她睡不著一直看書,她們也就一直跟著,也沒怎麼休息。
她走向床,胃忽然痛了一下,她皺眉,手捂住胸口。大概這幾天也沒吃好飯的關系,老毛病又犯了。
「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花柔上前扶她。
「沒事。」這種程度挺上不到十分鐘就會好了。
「要不要我去叫醫官?」雨潤關心地詢問。病大發就不好了。
「不——」她突然改口,「好,你去叫吧。」她知道,三更半夜的士兵一定不許她出去宮廷,要想請醫官也只有一個途徑。
帝車,我再給你這一個機會,你不來,我們就真的完了。玉阡蘿暗暗地在心里說,她已經等得夠久的了。
☆☆☆
窗外的雨漸漸大起來,風吹得門 作響。
「我去把門關起來。」
花柔還沒走到門口,帝車已經走了進來。藏青色的衣衫微濕,額上有雨水流下,顯然是冒雨而來。
見玉阡蘿倚在床頭,他停住腳步,目光炯炯地望向她。她的臉好蒼白,也瘦了一些,「你……雨潤說你不舒服,你還好嗎?」
玉阡蘿垂眸,「還好。」
「我已經吩咐人去叫醫官,馬上就到。」
花柔會心一笑,上前道︰「王,要不您先把衣服月兌下來吧,都濕了。」
「……好。」
花柔收了衣服便出去了。
「現在好點兒嗎?」帝車坐上床榻,側身關心地問,「你是哪兒不舒服?」
玉阡蘿望著他的眼楮,「心不舒服。」
「心?很嚴重嗎?」他信以為真。
「是啊,會死人。」見他一片關心,她逗他道。
帝車面色一變,「真的嗎?你放心,我一定會叫醫官治好你……我,對不起,前幾天我……我忽略你了。」
「我沒事。」玉阡蘿漾出笑容,看他這麼緊張她,原諒他了。
帝車凝視,像是在她笑容燦爛的臉上找到什麼。
「你又在騙我?」俊朗的面容立刻沉下來。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他立時放下光華殿所有人跑來看她,原來又被她愚弄了。
「你希望我生病,病得要死?」
帝車起身,她上前拉住他冰冷的大手,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我只是想……」她深吸口氣,「只是想見你,如此而已。而且我沒有騙你,我胃痛,非常痛。」
溫暖的感覺順著她的手流向他的手,流遍全身。他徐徐轉過身子,「胃還痛嗎?」她的態度令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他寧願她相信想見他那句話是真的。
「好點了,其實這是老毛病了……養幾天就會好了。」
帝車反握住她的手,望著她的目光變得柔和,「以後不舒服的話要吩咐雨潤第一時間出宮請醫官——我會給她令牌。」
「你不會在我身邊嗎?」
「你,希望我在你身邊嗎?」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玉阡蘿點頭,「希望。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
「……你究竟哪句話是真的?」帝車不敢確定。
她跪在床上,趴上他的肩,雙手擁抱他的腰,「我愛你——這句話是真的。」等待了這麼多年,她不想愛在身邊,卻因為一些並非解不開的誤會而溜走。
「我愛你。」
手臂停在半空,而後緩緩、確定似的落在她的背部,最後帝車緊緊地抱住她,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
「我愛你。」她重復,一滴眼淚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
「我也愛你。」非常非常非常地愛。比愛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