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听到似的,玉阡蘿望著窗外一只安靜停在樹枝的鳥。
它現在也是一個人了嗎?孤零零的……
好想現在就看到帝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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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有人被殺?」高高在上的帝車,目光驟然變得犀利。
「是的。」北落立身大殿不緊不慢地道︰「死者是個普通的兵士。身中六角劍而死——是羽國慣用的武器。有一個目擊者,是伺候後園花草的宮女。不過她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只是整理花園里突然發現有人被殺而已。」
帝車若有所思,「那個宮女可信嗎?」
「應該沒有問題」
「王——」贊采蘭才一開口,便被北落的目光阻止。
帝車望向她,「你想說什麼,采蘭?」
「……沒有。」她不情願地回道。
她跟隨在王身邊多年,每次隨他爭戰沙場,也和四大臣並肩作戰過,可以說相處融洽。其他人她都可以平靜以待,唯獨這位俊美無比的北落,她打心眼里畏懼——不是因為他是她的表哥——至于為什麼,她也不知道。反正只要他說一句話,她就會不自覺地听從。
帝車淡淡一笑,不再追問。采蘭是不會將心事放在心里太久的人。
「北落,你有什麼要說?」他沒有忽略北落別有深意的一眼。
「王,參井將軍送回密報,克羅城的羽國反叛大部分已經圍剿成功,但一小部分余孽四處逃竄。據可靠消息,已有人竄入都城。」
「你是說,兵士的死可能與他們有關?」帝車握住木椅,不動聲色。這也就表示宮廷由最安全的地方變成了最不安全的地方。
「極有可能。」
帝車撫平衣上的小褶皺,目光停在地面,「不管怎麼樣,盡快抓到凶手……搜遍宮里每一個角落,格殺勿論。」雖然他並不認為他們可以成事,但是進入了宮廷,就代表了他的無能。
「還有,都城要增派護衛隊。反叛的人一個也不要放過。」
北落抬頭望,雙目炯炯有神,「真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搜嗎?王。」
殿內萬籟俱靜。
「我們在凶案現場見到一個人。」北落聲音溫和,如往常一詳,「我們看見……敕廿玉阡蘿,她說她是第二個到現場的人。」
帝車收回淡漠的視線,緩緩地望向他,黑漆的雙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王,她不是應該死了嗎?」北落與他對視,「您不是已經親手殺死她了嗎?」
帝車不自覺地皺了一下眉,痛苦的目光一閃而逝。
這麼多年來,在他夢中出現最多次的不是往昔甜蜜的瞬間,不是君臨天下時隆重威嚴的場面,而是那雙沾滿愛人鮮血的手。鮮紅刺眼的血順著修長的手指滴下來,不停地,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多少次他都是伴著椎心的痛醒過來。窗外蒼白的月光照進來,照在他同樣蒼白的手上——什麼也沒有。可是他仍能感覺到上面血的流動,它仍在向下滴。
「王——」
帝車揮手打斷他,「我的確殺死了她。」停頓一下,「現在的她,已經失去過去的記憶,她忘記了一切,所有事。」
「您相信她。」北落笑笑,束住的發微動。
帝車的笑稍縱即逝,「你也要相信她。」
「王,我們姑且不論失去記憶是真是假,她的存在對您、對整個天朝都是個威脅。」
「這件事和敕廿利炎沒有關系。」
「可是如果他發現了她,會善罷甘休嗎?」
帝車沉聲︰「所以你要保護她,不讓任何人發現。」
「王,今天我能發現她,難保明天不會讓別人發現。」北落垂眸,「請您慎重考慮。」
「王,敕廿是個狡詐無比的女人,請您不要相信她。」贊采蘭再也忍不住開口說。
她見過王為了玉阡蘿心痛傷神的樣子,也見過王為玉阡蘿魂牽夢縈的愁容,更見過戰場上兩人沉重無比的眼神……她不能失去王,不能眼睜睜見玉阡蘿搶走王。
他是她守候了百年的夢,不能放棄。
北落垂下眼簾,沒有言語。雖然不認為贊采蘭能佔據王的心,但是不論是誰,總比玉阡蘿要好。
「也許她只是佯裝忘記過去,與您周旋,等時機一到,她就會撕破偽裝,進行報復行動。」贊采蘭表情凝重,「她在您身邊,實在太危險。」
「夠了!」帝車心頭沉重。
「王,大業為重。」北落適時地道。
「好。」帝車在心中嘆息,「你們的想法我知道了,我會考慮。」
他腳步沉重地走下台階,穿過兩人中間。「北落,追捕凶手就將給你了——我給你兩天時間。」
贊采蘭迷戀的目光追隨帝車,「王,我才剛從克羅城回來……」
她的話並沒有留住他離去的腳步。
「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這兩天不用上大殿來了,好好在家休息。」
為什麼總是對她這麼冷?一點溫柔的目光也不給予她?贊采蘭心痛的目光浮現。
「王——」她對著殿門方向叫。
「我們也走吧。」北落刻意忽略她的感覺。
「我一定不會放過敕廿玉阡蘿!」她恨恨地道。
北落嘆息,「不要太過分。」
「我不會讓她搶走王。」王是她的。
「不要過分。」他重復,「你知道她在王心中的分量,不要做傻事。」如果她的行為過激,只會帶來反效果。
「我己經守候了這麼多年……表哥,我已經等了這麼多年,我不會放棄。」
「並不是所有期待愛情的人都會遇上心目中的愛情;也並不是所有守候愛情的人都會等到同樣的愛。」他走向殿門,邊走邊說,白色的衣擺飄蕩。
對于夢寐以求終而得到的事物,有幾個人會輕易放手呢?對于玉阡蘿,王已經陷得太深。現在,或許遠比以前更深。
在無數個夜晚,刻骨的思念也許將他推得更深。
「我絕對不會放棄!」贊采蘭重重地說,杏目射出堅決。
☆☆☆
帝車回去時,玉阡蘿正懶洋洋地趴在床上,半合著眼楮。他淡淡一笑,拉起床腳的被子為她蓋上。
「回來了?」她起身。
「我以為你睡著了。」他反身坐到床邊,她的身旁,「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這麼混亂的一天,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凶手,捉到了嗎?」
「還沒有。」帝車側轉頭,目光幽深,「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那兒?」他記得曾經告訴她,不能到處亂走。
「我听到有人尖叫。」
「那樣的話你更不應該去,遇到凶手怎麼辦,你拿什麼自保?」他為她擔心。更為他們的未來擔心。
玉阡蘿一怔,「我是不是做了件蠢事?」
輕輕嘆口氣,帝車將頭靠在她的頸肩。深沉的雙眸露出一絲疲憊。可以預見不停勸諫的北落定是不依不饒。北落的才智為他解了不少憂,可是他對羽國深惡痛絕的態度也令他十分頭痛。而他的態度,更是許多大臣的態度。
他深深嘆息。
「帝車……」玉阡蘿的視線落在握著她的那雙大手上,「我知道了。」
她感覺他身體一僵。
「你,說什麼?」
「敕廿玉阡蘿——我是說敕廿這個姓。」她的聲音依然柔柔的,臉上也依舊是淡淡的表情,「那是羽國的姓,我是羽國的人吧?」
帝車漸漸離開她的身體。他該知道的,她已經與北落和采蘭見過面,他們並沒有隱瞞。
「我已經知道了,我只是要想告訴你。」
帝車錯愕的目光漸漸歸于平淡,「你想說什麼?」
為什麼他一下子變得這麼冷淡?「我只是要告訴你,並不想說什麼。」她平靜地說,「我不想問你為什麼隱瞞我,也不想知道以前更多的事,我只是希望我們可以更和諧地生活在一起。」這樣的關系太過復雜,是她的話,也許也會選擇隱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