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耳的聲音才落,周遭青衣武士即動上了手。
「可惜了這般美好的相貌。」打斗中,隱約傳來白衣男子的嘆息。
不過,置身事外的白衣男子並沒有輕閑多少時間,在第五個青衣男子被殺之後,他輕慢的目光變得凝重深沉。
有點意思了。「這位公子報上名來吧。」白衣男子飛身進入戰局。
韓畏挑眉,「問這話之前,是否應自報姓名?」單單就氣勢而言,這名白衣男子就顯然與其他殺手完全不同,可見是個高手。
可惜不是獨闖江湖之時,不然可要好好的領教了。
「暮雲,帶著你家小姐向前跑!」他轉身對嚇得面色蒼白的丫頭道。
白衣男子對離開的兩個女人並不在意,現在他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這個神秘的男人身上。南宮和月——殺她,有的是時間。
「你听說過殺手自報姓名的嗎?」白衣男子輕笑,輕松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執行一次殺人的任務,倒像是與志趣相投的朋友聊天。
「不過,你可以稱我為銀鷲。」
銀鷲?!殺手組織蘭苑的四大殺手之一,號稱人間閻王,殺人無數的銀鷲!南宮和月究竟惹上什麼人,竟動用到江湖頂尖殺手來追殺她?!
「久仰。」韓畏招呼間又干掉兩個企圖越過他追殺南宮和月的青衣人。
「我看你都是在用我手下人的武器,你自己沒有嗎?」銀鷲掃一眼韓畏後方的白衣女子,很奇怪,有這樣好的機會竟然立在原地,動也不動。是嚇壞了,還是根本就不想逃?
世界上奇怪的人真是多!
「有。」韓畏將手中沉重的刀拋到銀鷲腳下,向腰間一模,一條耀目的長劍驀地閃現眼前。
藏在腰間的軟劍?
銀鷲俊顏隱忍笑意,「你不會是‘劍俠’韓畏吧?」
早早便听說這「劍俠」韓畏武功卓絕,行蹤飄乎,誰成想在這里遇到了,看來這場游戲是越來越好玩了。
「沒想到你居然做起了二流保鏢的事,真是……難以想象。」
劍俠做了南宮家的護院,江湖中任誰听了都難免搖頭嘆息吧?
「盡避難以想象,但這是事實,南宮和月……我會保護她,如果你不能退下,那麼就功夫上見真章吧。」韓畏無疑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韓、韓畏?!」四周僅剩的六個青衣人一听「劍俠」的名號,立時驚呆,手上的動作也遲鈍了。
「啊——」一個被砍掉手臂。
「想活命的,現在就逃吧!」銀白的劍身一絲鮮血也沒有。
雖心里打了退堂鼓,但沒有人後退。他們知道,這樣跑了固然活命,但等回到蘭苑,會有比死亡更恐怖的責罰在等著他們。所以,即使戰死,也不能後退,這就是蘭苑的規矩。
「劍俠,今日我倒要看看這劍俠名號究竟是否屬實!」
話音未落,銀鷲手中的折扇已然攻上來,轉眼間已是拆了三四十招,仍是不分勝負。
青衣人見縫插針,趁銀鷲攻下來的空隙出手,不料未到韓畏身前便被他們的頭目銀鷲一腳踢了回來,「下去!哪里有你們插手的余地,老實待著!」
笑話,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對手,竟有不長眼的上前瞎攪和,壞他好事!
相較于銀鷲的不緊不慢,韓畏倒是頗有些瞻前顧後。不知為何,他瞥眼望去,南宮和月和她的小丫頭竟沒有走遠,一直在不遠處,這無形給了他很大壓力,在防範銀鷲的同時,不得不眼觀六路,密切注意南宮和月的周圍。
想來南宮世家的護院們大抵命喪黃泉,打斗了這麼許久時間仍不見有人前來支援,那麼——銀鷲在不遠處應該還有一隊伏擊了護院們的殺手,也許他們正在趕來。
「和我打架,可要專心哪。」銀鷲提醒道。
韓畏不予理睬,待逮到時機,他揚劍而上,銀鷲抵扇運功——
瞬間,兩人分開,銀鷲倒退兩步。
而韓畏分神望向南宮和月,只見剛剛還在觀戰的青衣人不知怎地忽然想起被他們晾在一旁的正主,舉刀上前。而白衣飄動的縴弱身體竟動也不動,仿佛正當頭舉刀而立的殺手不存在一般——
就在暮雲嚇的心都跳出來之時,韓畏飛身上前,劍身狂舞,四名青衣人支離破碎,崩裂而出的鮮血飛濺,噴在白裘上長長的一道。
南宮和月水眸依舊,淡淡地望著他,只有呼吸微微地有些急促。
在這一刻,韓畏感覺從未有過的害怕。在打有記憶以來,這是他惟一的害怕經歷,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幾乎比南宮和月的還要急促,還要更加的有被殺的感覺。
「為什麼不躲?」
南宮和月依舊站在原地,什麼話也沒說,天地間只有漸緩的呼吸聲。
忽然,天空飄起雪,一片一片的,以最慢的速度在天空舞動。一片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韓畏感覺到她眼中比那片雪花更美的晶瑩。
雪地上尸體遍布,血紅的顏色鋪滿,在漫天白雪,觸目皆是銀白的世界里,竟然綻放著詭異的美感,那般耀眼的紅,那般潔淨的白……
僅剩的兩名青衣人龜縮在銀鷲身後,其中一個斷臂的男人眼中清晰地映著恐怖。
銀鷲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帶來的暗殺兵團幾乎算得上全軍覆沒,只剩下這兩下嚇的渾身發抖的窩囊廢,那麼這次的任務算是失敗嗎?
「韓畏。」
韓畏持劍,深深望過南宮和月一眼後,轉身面對氣質從容的銀鷲。
他果然是位好對手,並沒有讓他失望,「我會再來……南宮和月一定要死,至于你——我會再來找你的。後會有期。」
語畢,飛身離去,漸漸地隱沒在冰天雪地中。
「‘劍俠’,果然名符其實。」銀鷲打開折扇,中間被劈開一分為二。這個折扇也跟了他六七年,該是換新的時候了。
銀鷲毫不留戀地扔在雪地中,「你們快些。」他不耐煩地對遠遠地跟在後面的、其中一個殘缺的手臂仍在不停滴血的手下道,「苑主大概已經到了……我們不能讓他久等。」
花熙寧……我就要到了,不要離開!
千萬……
☆
為什麼不躲開?
為什麼……要躲呢?
她並不是沒有看到舉刀向她砍來的殺手,也並不是被嚇到無法動彈,她只是不想逃,只是想……看看事情的結局。
南宮和月木然地坐在自家的床上,暮雲受了驚嚇,由郎中看後回房休息了,此時屋中只有她自己。她也是頭一次見到那麼多的死人,她也是親眼見到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人在轉眼間恐怖地死去,但她沒有暮雲那樣的感覺,她只覺得……好冷,即使房中燒著火爐,她還是好冷,仿佛整個身體泡在冰水中,那樣冰冷的水,如同娘親死時一般無二。
韓畏走進房間看見的就是毫無生氣的一張臉。
南宮和月遇刺在南宮家並未揭起軒然大波,一切不過換來並不如何關心的尋問,以及下人們——包括主子們背地里不含好意的議論。在這個被外面人稱為世家的家族,親情淡薄得像是沒有一張紙厚。
他永遠也忘不了南宮和月站在她面前,那樣純淨無垢的眼神。仿佛之前沒有死亡發生在她面前,仿佛死亡並沒有伴隨那把舉起的刀出現在她身邊……她究竟為何用那般平靜的目光望著他?
「為什麼不躲開?」他問了雪地里同樣的問題。
南宮和月抬頭,直直望向慢慢走近她的韓畏,他在她面前停下。
「為什麼要躲開?」
這一句輕輕的問話令韓畏語塞。為什麼要躲開,因為要活命,因為……因為她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