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自來是個紛爭不斷的是非地方,大到金錢利益,小到一番口角都可能引起紛爭,害人賠上性命。這些,所謂的江湖人都是很明白的,所以,南宮世家七小姐的婚事引來殺劫也就不足為奇。
當然,有許多原因可以成為南宮和月遭暗殺的理由——不管那究竟是否可以稱之為理由——有過幾天江湖經驗的人都知道南宮清——武林南宮世家,自一百年前已然屹立于北方江湖,雖然幾經紛爭,也曾有過敗落的痕跡,但卻被頑強的南宮家人一一度過,更是在南宮清的祖父輩得到最高的榮譽,成為武林盟主。他這一代雖然已然沒有了武林盟主的尊榮,但以其傲人的武功,強勢的財富,以及廣博的人際關系,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仍然是數一數二的,即使現在貴為武林領袖的少林住持絕塵老和尚也給他幾分薄面。
所以說,惹上南宮家絕對是件麻煩又麻煩的事,可是,偏偏就是有人不怕麻煩。
南宮和月,十七歲,相貌絕美,盡避很少出現在江湖上,甚至登門造訪南宮家的人也絕少有機會見到她,但是只要見過她的人無不稱贊其美絕、月兌俗。故而,就在許多江湖少有人見的情況下,南宮和月美名遠播,更有甚者直指武林第一美人沐依然名不副實,美名實應異主。
南宮和月可以說是絕大多數江湖女子羨慕嫉妒的對象,家世一流,相貌一流,就連配個夫君也是一流——一流的家世、一流的相貌、一流的名聲、一流的……風流。
是的,風流。
提起逍遙公子蘇峻,人們第一想起的絕對不是與南宮世家南北並稱兩大世家的蘇家,也不會是他一身高明的武功,而是遠比這些更為惹人注目的風流韻事。哪家千金為他神傷,誰個女俠追著他整個江湖跑,哪位姑娘誓言非他不嫁……所以說,有人會恨不得南宮和月死一點也不值得懷疑,只是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人敢將其實行!
「所以說,爹的意思是請了韓畏來保護和月?」
南宮紅露放下端到嘴角的杯子,嘴角不屑地輕撇。
「是啊,姐姐。爹是不是有些太過緊張?不說韓畏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就憑我們南宮家這麼些個護院,難道保護七妹還不夠?」終于逮到機會見上南宮紅露一面,南宮飛雪接連說個不停。細長的水眸中隱隱透露藏不住的嫉妒。「南宮家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為了七妹竟請個外人來保護,這是不是……有些丟面子呢。」
她與和月都是妾室所生,她就是弄不明白和月究竟好在哪兒,讓爹爹那麼疼她?無論衣食住行,都與大娘所生的南宮紅露一般,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和月相貌好?她也不差;和月能言善道?不,她甚至極少說話,每每出現也是孤傲一人;和月會討爹歡心?不像,她從未看到過和月在爹面前撒嬌,甚至連爹最稱贊的丹青,她也極少畫……和月究竟比她強在哪?不過是有個得到爹最多愛的母親,一個容貌絕世,卻又在芳華未逝時死去的母親,所以,和月在爹的心目中不一樣。
「面子?恐怕涉及到和月,南宮家的大家長也顧不上了吧。」南宮紅露毫不掩飾對和月的不屑與對和自己母親有著結發之情的親生父親的不滿。
「那個——韓畏已經到了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听管家說,爹吩咐好好準備,大概今兒晚上就會到了。」
「晚上?」南宮紅露冷哼,「韓畏這個人是個什麼樣的家世?上別人家也有晚上登門這個禮數嗎?」
「想必是個江湖草莽吧?」南宮飛雪也自不屑地道。
南宮紅露冷艷的臉上結著冰霜,一個月未曾歸家,沒想到才一進門便被三妹飛雪堵個正著,拉著她說個沒完。偏事情又與和月有關,她當然知道各個姐妹都對和月受寵有些個不服——當然會不服,就連她這個正室所生的嫡女也因看不過眼,實想圖個眼不見為淨而離家去別院小住,怎料她走才不過月余,和月要與蘇家大公子成親的消息便撲天蓋地地在江湖上傳開……她這個南宮家的大小姐還未出嫁,身為小妹的和月竟先嫁一步!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雖說她並不急著結親,雖說……有很多理由,但因為是和月,她沒有辦法忍受。
和月的母親已經搶走了父親對她娘親的愛,現下又輪到她來搶一切屬于她的東西!
她並不在乎父親對誰更好,本來她也並不很愛他。但因為是和月,因為是那個變相將大哥趕出家門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她不能容忍!
「姐姐……」南宮飛雪小心翼翼地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您這回要長住嗎?還是……」
「這是我的家,我當然是長住。至于那些所謂的別院,才是打尖小住的地方。」南宮紅露理解她的心思。從小在這樣復雜而又龐大的家族成長,想不會看人臉色都不行。與她實際年齡相比,她的心志實在與年齡不相符。現下不過芳齡十八歲的她,心里面成熟的幾乎是三四十歲的成人。
「那麼,二哥呢?」
南宮飛雪將話頭拋向幾乎睡在椅上的男人。他二十多歲年紀,身體偏瘦,臉色雖有些蒼白,卻顯得異常清雅儒氣。
「二哥,飛雪問你會住到什麼時候?」這也是紅露自己想問的。
南宮修竹輕挑眼簾,細心的丫環體貼地送上一杯溫茶。他滿意一笑,輕呷。「這樣寒冷的天氣,我實在不想挪動身體。大概會住到初春。」
南宮紅露知道這位親生哥哥身體實在差強人意,即使被外人稱為神醫,她也很難相信一位神醫的體質會比常人還虛弱。十次有八次看到他都是病懨懨的,讓她十分擔心。大哥已經走了八九年,身邊可以相偎依靠的只有他了。
「真的嗎?」南宮飛雪很是高興,整個陰陽怪氣的南宮家,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看起來最和善卻體弱多病的二哥。
南宮修竹緩緩放下茶杯,溫溫一笑。
清澈的笑容讓人覺得他實在無害。
「早知飛雪會來和你聊聊體己話,我應該躺在床上休息休息的,沒想打擾到你們了。」
「我喜歡你來。」南宮紅露直言道,這樣虛弱的身體從門外將她迎進來,雖然會覺得心疼,卻也讓她覺得溫暖。
「二哥,你不會是討厭我要躲開我吧?我很喜歡二哥。」
南宮修竹看得出飛雪說的是真心話,是以對她溫柔地一笑,這般和煦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你是我妹妹,我怎會討厭你,疼你還來不及呢。」
不管所言有幾分真,南宮飛雪很是高興。
「你們剛才說爹請了韓畏保護和月?」他問。在兩個女人聊個不停的情況下能睡得著才怪,剛剛不過是有些乏了,眯眼休息了下,她們所講卻是句句入耳。
「是啊,不知是怎樣的莽漢,竟是晚上才到來。」南宮飛雪道。
「為了和月,南宮家的面子算是好好丟了一回。」南宮紅露對修竹無所避諱,而飛雪——又實在是個不值得避諱的人,她的身份地位完全威脅不到她。「為了個小小的和月,堂堂南宮世家竟向外人求助,說出去,想必都會被外人恥笑南宮家竟連自家人都保不住,而要外人幫忙。」
南宮修竹似乎不以為然,「我看非但不會被人恥笑,反而會被人高看。」
「這話從何說起?」
他輕笑,「我曾經听說過韓畏,是個近來在江湖上聲名極高的俠客。在年輕一代中,可算是個中佼佼者,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高手。他一人對抗冷月宮三個護法的事,已經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更別提和冷月宮宮主交手時勢鈞力敵的武功,都可說——據我看,整個江湖上都少有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