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到你眼中的痛苦、能感覺到你心中的矛盾。因為我和你一樣,也在痛苦、也在矛盾。」他企圖在他們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不過始終沒有找到。他要她開心、快樂,又想和她共同擁有那些開心與快樂。但他也明白,有他在,她很難綻放笑容。
「我會打開你的心結,讓你看見我的真心。」他真誠地說。
林清雪嘆息著靠向床頭,「就這樣橋歸僑,路歸路,不是很好嗎?這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不好,對你對我都不是最好的。
沉重的談話加上剛剛的哭泣,使她頭痛欲裂。林清雪揉揉太陽穴,秀氣的眉毛緊皺。
「重新考慮考慮,好嗎?」韓子倫伸手撫模她蒼白的臉頰。目前她最需要的是休息,他不應該步步緊逼。
門開了。沒人察覺之時,顏伶已經站在那兒。
☆
客廳里,顏伶和韓子倫分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沒有要敘的舊情,話題始終圍繞著林清雪。
顏伶很理直氣壯的一杯清水也沒有倒給他,「一年前你的那個德國女朋友呢?」她問。
「分手了。」
「現在有女朋友嗎?」
「沒有。」
「所以想回國無聊時逗弄清雪?」
「你什麼時候成管家婆了?」韓子倫笑道。顏伶是他為數不多欣賞的女人之一,不僅工作能力強,而且性格直率,為人又夠熱情。
「默認了了?」見他不正面回答問題,她有些不高興。
「你知道不是的,不然你也不會告訴我清雪生病——你在搞什麼把戲?」
中午,他接到顏伶的電話,雖然她在電話里將他大罵一頓,但是他清楚,她主要是告知情雪生病的事情。
顏伶挑挑眉,半天不語,然後又搖了半天頭。
「我真難以相信,你居然是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分手連句‘再見’也沒有,就不明不白地把人家甩了。」她別開臉,望向別處,「我說清雪怎麼從來不交男朋友,原來都是你給她的傷害!」
「她從沒交過男朋友?」是不是她心里一直只有他呢?他有一絲竊喜,隨後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
「我們是大學同學,認識了六年,你說我會不清楚嗎?」她有一陣甚至懷疑她喜歡女人。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許他不愛听,但她必須說,「不是認真的就走遠一點。沒有你,她也許不會過得更好,但也不會更糟。
韓子倫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為清雪能有這樣好的朋友。
「我今年三十歲,三十年來,我這次是最認真的。他說。
注視著他真誠的眼楮,她選擇相信他。
「那麼,清雪勞煩你照顧了。」韓子倫道。清雪現在一定希望他盡快離開。
廢話,她不照顧她干嗎回來這麼早?
她是相信他的真心啦,可清雪呢?即使相信可以解決一切嗎?
望著床上睜著空洞雙眸的林清雪,顏伶感到有些心酸。既然心里放不下他,為什麼還要彼此傷害呢?
「他走了。」她說。
眨眨眼楮,林清雪望向她,「小伶,我好像說錯了一些話,做錯了一些事。」她不應該在他面前哭泣,更不應該倒在他懷里。
「你肯定是錯的?也許是對的也不一定。
林清雪搖搖頭,露出無奈的笑容。
☆
為什麼她那麼肯定是錯的?因為是她的心如此告訴她。
再和他在一起,難保哪天他又拍拍走人,一句「再見」也不講。況且,即便他說句再見,她又輸得起嗎?
她記得看過一部影片,其中一句話給她留下非常深的印象——一個女人一生中至少要傻一次,但是第二次犯傻,就真的是傻了。
她不想見他,尤其是現在,她最脆弱的時候。
于是,早早地看過醫生,她就一直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乞望時間早早過去。她知道他今天又會去家里看她。
躲避意味著動搖——不過,她似乎沒有意識到。
就這樣,她坐著,直到一條長長的影子長時間地橫在眼前。
抬起頭,韓子倫定定地站在不遠處,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輕輕嘆口氣,林清雪等待著他可能有的任何話語,但是預料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他站在那里,很長時間連動也沒動一下。
當韓子倫看見她孤零零地坐在走廊里,一臉落寞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抽了一鞭。
早上到她家里,發現根本沒人,他連忙給顏伶打電話詢問。他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但是蹤跡皆無。無奈之下來到醫院,沒想到她竟在。她為了不再見他,甚至連家也不回,寧願在醫院冰冷的走廊靜坐?
「我送你回家。」他走近她,「然後我離開。」沒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拉她上了車。
韓子倫打開車里的暖氣,然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顏伶,我找到她了,她應該還沒吃東西,你買些清淡的東西回去——回去你們再談。」
車里的溫暖緩和了她的寒冷,可是空寂的安靜又仿佛稀釋了這種溫暖。
「如果你不想要我去,你可以直接對我說,為什麼傷害自己的身體呢?」韓子倫嘆息道。
貝起一個淡得幾乎看不清的笑,「我說不想見你,你就不出現嗎?好幾次我都講不要見你,可是有哪一次不是再見面?你不是一個會遵從別人心思的人。」
誠如她所言。即使她表明不想見他,他大概還是會去,因為他覺得這無可厚非,因為他愛她、關心她——可是這樣真的對她是好的嗎?他第一次產生懷疑。
于是,直到車在她的住處停下,他再也沒有講一句話。
他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她道聲謝,繞過車頭,走向住處。
「清雪。」韓子倫突然叫住她。
她轉過身,隔著車子看著他,目光里有一絲疑惑。
「再見。」他說,「……再見!」
也許橋歸橋、路歸路,對她是最好的。他已經自私過一回,他不能再一次地、自私地認定只有他才能給她幸福。或許沒有他,她會過得更好。
可是——
韓子倫深深地看她一眼,他愛她,已經無法自拔。
☆
林清雪整整病了一個星期,連元旦也是裹著棉被度過的。
自從醫院那天回來,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韓子倫。他的那句「再見」,是這個意思嗎?回想那天他深沉的目光長時間地凝視,臨走時微微皺眉的表情,她沒來由地心中抽痛,一陣失落。
這不正是她想要的嗎?她該松口氣啊?
假期一過,她立即趕回影樓工作,因為病假期間拖延的拍攝工作,她必須迅速地補回給其他攝影師。
她的工作大多是拍結婚照,沒有人會因為攝影師的缺席而打亂結婚計劃,所以一旦攝影師出現問題,則由另一人補上。她回到影樓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接替幫助過她的攝影師拍攝近期的結婚照。
翻看工作簿,她請假的那幾天拍攝的工作數量密集得令人咋舌。看來有得忙了,林清雪暗想。
「林姐,有你的花。」小景從她身後繞過來,手里捧著一大束的紅玫瑰。
她可以肯定不是韓子倫送的。
「有留名字嗎?」她知道小景一定會看。
小景湊上前,將花塞進她懷里,「張經理喔,你沒看見賈丹正愁眉苦臉地擦那架早就亮得可以當鏡子用的相機嗎?」
「賈丹?原來她喜歡張經理。」
「暗戀好久啦!」
林清雪順手把花放到一旁,笑著搖頭,「看不出嘛!」
「整個影樓大概只有你和張經理不知道——不過,也許他也是知道的。」
「看來我真的是孤陋寡聞啊!」
「也不是啦,你的工作本來就很少整日待在店里,而我們呢。」小景無聊地托起腮,「成天待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無聊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