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喬有些猶豫,「我當然會喜歡,可是對于你的鄭重其事,我又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我的到來會使大家感到不便。」
直到到了大宅里面,她才真正感覺到一切都變了。二表哥雖然仍是溫柔的,可是其中摻雜了一些她說不出來的東西——像是質地極好的玉上刻著幾條裂痕。那是一種無以名狀的,話語形容不出來的東西。
他彬彬有禮,設想周到,然而他的言行舉止像是另外一個人,尤其在他對待丁避家時,表現得尤為明顯。
丁避家對待定宇不像小時那般怠慢,吩咐什麼從來只听半句——現在竟低三下四地巴結。
筱喬遺憾地嘆口氣。她從未想過一扇鐵門的里面與外面差別這般大,仿佛一堵牆隔開的兩個世界。不到半小時前,她還在外面頂著太陽贊嘆不變的情懷;半小時後,她已經進入那扇鐵門,切身地感受到異樣的波動。
「沒有不便,至少我十分歡喜你的到來。」他若有所思地道。
筱喬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定定地看著他,轉而嫣然一笑,「我想我會喜歡那間屋子。」
兩人相視而笑。
丁有為盯著眼前的兩人,小眼楮骨碌亂轉。
「對了,」楊定宇忽然問道,「你說昨日又丟了東西,到底被偷的是什麼?」
丁有為憤慨地說︰「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隔三差五地偷東西,不是幾套銀餐具,便是純金的小飾品——我跟老爺說報警,可老爺死活不肯,說只是一點不太值錢的東西,何苦——」他搖搖頭,瞥見楊定宇的臉色不對勁,轉而道︰「今天唐雲打掃客廳,發現裝著馬蹄蓮的仿古花瓶不見了,這不,我剛剛正在訓他們呢,要他們多注意些。」
「表小姐,這就是您的臥房。」丁有為推開房門,轉頭對筱喬說。
筱喬進門環視四周,整間臥室以淡藍色為主色系。窗戶面向後園花圃,淡藍色窗簾低垂,陽光灑滿屋子,映在乳白色大床上,衣櫃、梳妝櫃等一應俱全。
筱喬走到窗旁,愉悅地望著盛開的花圃,「花園還是那麼漂亮……小時候我們常去拔光那些花。你還記得嗎——我們常氣得園丁直跺腳。」她的目光停在楊定宇的臉上。
「是啊,開始你還跟在我後面追著喊‘不要采,不要采啊’,」楊定宇笑道,「後來,你可是比誰都要采得多。你呀,還送給我們每人一個花環呢!」
筱喬笑著轉身,「我很喜歡這間屋子。」
「我知道你會喜歡。」楊定宇插進話。
筱喬懷疑地看著他。
「姑姑以前來時我們常提到你。對你的性格、愛好,我都十分清楚。雖然我們十多年沒見,但對于我,像是從未分開過。」他緩緩地說。
筱喬靜靜地看著他。
丁有為的小眼楮骨碌地在他們兩人身上亂轉,連門都忘記關上。
楊定宇听上樓的腳步聲,回頭看,卻見賊頭鼠目的丁有為,于是不悅地瞪他一眼,轉身對筱喬道︰「想必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如果餓的話,吩咐下人去做——」他又對丁有為說︰「叫曉萍來照頤筱喬。
「我是否該去拜訪舅舅?」筱喬不確定地問。
「他——」楊定宇提高聲音,雙眉優雅地擠在一起,「大概今天你是見不到他,他每晚不到十二點是不會回來的,不過明早——丁避家,見到老爺就告訴他一聲。」
看來他們的關系一定不是很好,筱喬想。
第二章
「坐。」楊定宇道,「有什麼好消息?」他太了解李達,沒有緊要的事,他是不會輕易到這幢房子來的。
李達是個長相極普通的年青人,毫無耀眼之處,要說有哪里可以吸引人,就只有閃著智慧光芒的雙眼,「我們又收購了楊氏百分之三的股份——你知道楊氏在股市一向是穩中求開的姿態——」
「你是怎麼搞到手的?」楊定宇靠在床頭,饒有興味地問。
「三天前Ado——你父親最得寵的情人,她家中遭到小偷的——駕臨,」他笑道,「我運用一點小手段,將事態鬧大,股市出現短暫的低迷,于是……」他雙手一拍,露出潔白的牙齒。
「看來我不在的這半個月你並沒閑著。」楊定宇看著李達,「這次你干得非常好,算算,我們手中的股份只有16%,再加上3%也不過19%,還有12%才可以超過他。
他嗤笑,「百分之十二?!我們還得加把勁,李達,可有什麼主意?」
「經過這次事件,鄭董事長一定有所防備,我听說他正在調查,雖然目前一無所獲,但要再弄一次類似事件,恐怕不易。」李達皺眉道。
楊定宇嘆口氣,「你繼續留意有利于我們的時機,至于我——我會從董事局內部下手。」
「好的,不過你在鄭董事長眼皮底下行動,多少會有些風險,你要小心行事,我想他可能懷疑到你。」
楊定宇無所謂地聳聳肩,走到酒櫃,為李達倒杯酒,「如果他不疑心于我,反倒奇怪,他能夠趁我母親病重之際侵吞了她的股份,足以證明他的心機,他很清楚這個屋子里的人沒有一個可以信任,並且他最大的敵人很可能就是家里的人。」
「你認為他會定格在你身上嗎?」
「誰知道。」楊定宇打個哈欠,「不過依我之見,他大概只是盲目地懷疑所有人。」
案親是上門女婿,入贅到楊家,從而由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搖身一變成為上流社會一分子,穿金戴銀,前呼後擁。不過他並不安分,吃、喝、嫖他哪一樣沒干過,只不過都瞞著妻子楊景艷而已,甚至最後竟趁她病重時把公司納入自己名下。每每想到此,楊定宇便氣憤不已。
「明智的選擇,可惜不對。」李達喝口酒,「怎麼忽然提前回來——別告訴我是因為你父親的生日,我是不會相信的。」
「事情處理完自然就回來,難道一輩子呆在外面?」
「去的時候你說至少一個月,可距離你說話時不過半個月,我就再度見到你,說真的我也不認為你可以在十天左右處理完巴黎分公司的債權問題。」李達看著他的眼楮,「這是一件不可以告訴我的事嗎?如果是,我不會多問。」
他自認為自己最大的優點便是不該知道的,絕對不問。
楊定宇笑道︰「這次倒真的是為了他的生辰慶會。」
李達挑高一道眉,對此表示懷疑。
「他六十大壽,姑姑讓筱喬——我的表妹來,我得招呼她。」楊定宇又倒一杯酒,慢慢小酌,「否則,這個家里的人你也明白,哪里會有人過問。」
他的話十分有理——但話聲中含有某一程度的溫情,令李達有點奇怪。
「或許相處五六年我還是不了解你,對于忽然間被你重視起的表妹,可有何特殊之處?她能在某方面幫助你?」
「我不認為她會在哪方面對我有所幫助。」楊定宇坦誠說。
李達驚訝地看著楊定宇。
「我在你眼中如此不堪——只有對我有利的我才會這樣?」楊定宇問,然後忽然間笑了,「好像很多時候是哦!」
是的,他大部分時間在利用與被利用,當然大部分是他在利用一些可能對他形成利益的人,但這一切並不能說明他是一個自私無情的可憐蟲。
他是有正常人所擁有的情感的一只是對這個屋子里的人沒有!
他想到那些人的嘴臉。
如果他告訴別人他究竟有多麼討厭生活在這個家庭里,有任何一個人會相信他嗎?也許他們會說他是紈褲的少爺脾氣,因為家財分薄等等子烏虛有、可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