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音一邊說著,一邊仔細觀察著傅秋辰的臉色,卻見他只是緊抿著唇,一語不發。
「砰!」
泓音終于失了耐性,猛地拍案而起。
「傅秋辰,反正就是這兩條路給你選了,要活命就叫鳳君信出來!」丟下話,泓音又從窗口掠了出去。
「前輩——」傅秋辰原想喚住她,沖口而出的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已躍至窗外的泓音輕哼了下,剛要離開,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門外站著一個人——蘇映伶。
她的手上似乎端著一碗清粥,臉色蒼白如雪。
很明顯,她應該是听到了剛才的談話了。
電光火石之間,泓音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絲念頭。
「若不想你相公出事,晚上來城西的百里亭找我。」說完,她便縱身離去。
蘇映伶目送著她消失在牆頭,然後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清粥,深吸了口氣,恢復一臉的平靜,輕輕推開了房門。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看見正伏在床頭咳嗽的傅秋辰急急忙忙地將手往身後藏,心頭一痛,她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將手里的清粥放下,然後為傅秋辰輕拍著背。
「這樣好些了嗎?」
強壓下胸口翻涌的血腥,傅秋辰極力地扯出笑容,「只是、只是一時嗆了氣。沒事的。」
「嗯。」蘇映伶微垂下眼簾。
察覺到蘇映伶沉重的心情,傅秋辰看了眼桌上的清粥,連忙扯開話題︰「好香啊,娘子,我聞到這香味更餓了。」
蘇映伶端過清粥。
「娘子,不如你喂我吃吧?」傅秋辰揚起笑容,「現在我可是病人,病人最大,不是嗎?而且,我喜歡娘子喂我。」
「好。」蘇映伶坐了下來,拿起湯匙,慢慢地一口口地喂他。
見傅秋辰露出一臉滿足幸福的神情,蘇映伶心口更是揪成了一團。
他總是這樣,分明自己很難過,但在她的面前,卻總是露出一副燦爛的笑臉。
她今生有幸,能遇上他!
雖然她遲了一些才認清自己的心,但她早就做好了準備,要全心全意地對他,全心全意地照顧他……但他們歷經了這許多波折之後,竟還是無法守住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麼?
「娘子——娘子——」
失神間,听到了熟悉的輕喚聲。
她連忙收回神。
「嗯?怎麼了?」
暗秋辰指了指幾乎湊進鼻子的湯匙,「娘子,你這是要喂給我的鼻子吃嗎?我的武功可還沒到那種境界,可以用鼻子吃飯啊!」
蘇映伶一怔,臉上現出了一抹羞色。
暗秋辰輕嘆了口氣,將蘇映伶輕擁進懷里,「娘子,我希望你開心。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真的,我發誓。」說著,竟真的舉起二指,一臉信誓旦旦的模樣。
看著他那一臉認真發誓的模樣,蘇映伶心頭微慟。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蘇映伶輕輕掙開他的懷抱,將手里的清粥放好,然後抓過了傅秋辰的右手。
暗秋辰渾身一僵,下意識地想收回手,卻沒能掙開。
當緊握的手心被攤開,赫然出現了一片猩紅的血跡,傅秋辰臉上閃過了一絲不自在。
「娘子,我——」
蘇映伶輕搖了搖頭,打斷了傅秋辰的解釋︰「什麼都不用說,我明白。」她一邊說著,一邊拿出手巾慢慢地擦拭著傅秋辰掌心上的血跡。
她知道的,剛才他讓她喂他吃飯,其實是因為他不想讓她看見他掌心的鮮血。
暗秋辰神色復雜地看著她。
終于,掌心拭盡,蘇映伶看了眼手中那染了血跡的手巾,不禁緊緊地捏住,「相公,你以後若是難受,不要再瞞著我了。你知道嗎?你這樣瞞著,我反而更難受。」
「我——」傅秋辰一時間語塞。
「可以答應我麼?」蘇映伶抬頭,深深望進傅秋辰的眼楮里,「你若答應我,以後不再瞞著我任何事,我過幾天會告訴你一個我的秘密。」
暗秋辰眨了眨眼,「娘子你的秘密?」
「嗯,你不想知道嗎?」
「呃,不是不是,我想知道。」傅秋辰眼中的神色頓時亮了起來,「娘子,快告訴我。」
蘇映伶淡淡一笑,「今天不能說。」
「為什麼?」傅秋辰瞪大了眼。
「我還要看你的表現。」蘇映伶輕橫了他一眼,語氣雖平淡,但很明顯藏著一絲狡黠與笑意。
暗秋辰心頭一暖。
他一直盼著這一天啊!
盼著娘子能在他面前表達出各種情緒。無論開心也好,傷心也好,難過也好,他只想他們能一起分享,一起分擔。
「我一定好好表現。」傅秋辰說著忽然揪住了胸口,臉上也隨之露出了痛楚的表情,「娘子,我胸口好難受。」
「相公——」蘇映伶一驚,也跟著伸手按向傅秋辰的胸口,卻被一把反手緊緊地握住。
「你——」
看著他一臉的笑容,她知道自己被耍了。
「相公,你存心嚇我?」蘇映伶不依了,轉身就想走,但掙不開手。
「娘子,你以後在我面前都這樣好嗎?開心時就笑,難過時就哭,生氣時就摔東西——」
身後那道溫柔的聲音幾乎讓蘇映伶流淚,她僵直地站在那里,良久良久都沒有出聲。
暗秋辰見她沉默,以為惹她不開心,連心解釋︰「我知道,雖然冷靜內斂也沒什麼不好,但我只是——」
話未說完,雙唇已被一指點住。
「好,我答應你。」
暗秋辰看著蘇映伶那雙清澈的眼楮,心神一陣蕩漾。
蘇映伶微微一笑,「不過,我生氣時肯定不會摔東西。」
暗秋辰先是一怔,繼而大笑。
「我也想象不出娘子摔東西的模樣啊!」
這一笑,樂極生悲,竟岔了氣,咳得撕心裂肺。
蘇映伶一邊輕拍著他的背,一邊搖頭嘆息。
「相公,我們以後都會這樣過下去的,對嗎?」還要再加我們的孩子。
蘇映伶在心底悄悄補了一句。
轉眼,夜已深沉。
當蘇映伶應約來到百里亭時,發現泓音早就站在那里等著了。
也許是因為夜色太過寂寥,泓音站在黑幕下的背影竟也隱隱顯出了幾分寂寞。
「泓音前輩。」蘇映伶走上前,輕喚。
泓音轉過身,看了蘇映伶一眼,「我們開門見山,也不多說廢話了!你想不想救你相公的性命?」
「嗯。」蘇映伶點頭。
「為了他,你是不是什麼事都願意做?」
「是。」
泓音臉上陰沉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些,「那麼——」
她話音未落,就被蘇映伶截了去,「泓音前輩,除了說出鳳老前輩的下落,我什麼事都可以答應你。」
泓音神色復又一僵,「我就知道。」輕哼了哼,她怒瞪著蘇映伶,「鳳君信究竟給了你們什麼好處,一個個都這樣護著他!」
蘇映伶淡淡地回答︰「因為他是相公的師父。」
「好了好了!」泓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知道就算殺了你們,你們也不會說出鳳君信在哪的。但我又不甘心,就這樣放了傅秋辰一條生路,該找的人又找不到,我不是又白忙活一場嗎?」
「那前輩想如何?」
泓音看了蘇映伶一眼,「若是我說,我用你的命來換你相公的命,你肯不肯?」
「我肯。」蘇映伶毫不猶豫地點頭。
泓音一挑眉峰,「你可不要忘記了,你現在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
蘇映伶聞言一怔,伸手輕按住了月復部。
「你打算由你們兩條命來換傅秋辰的命嗎?」
蘇映伶沉默了。
「如何?考慮清楚了嗎?」
蘇映伶抬起頭,「前輩可以答應晚輩一個請求嗎?」
「什麼請求?」
「等我將這個孩子生出來後,你再來取我的性命。」
泓音忽然往左側的黑暗里看了一眼,「好,我答應你。」說著,突然伸手扣住了蘇映伶的下巴,往她嘴里硬塞了一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