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你就在這里等我回來!」容江解下外套遞給了蘇映伶,「這里可是比蘇州要冷多了,少夫人若不嫌棄,先披上。」
蘇映伶搖頭,「容江,你自己穿,我不冷。」
容江卻是堅持,「少夫人,我可不想你病了。若是被少爺看到,一定會心疼的。」
蘇映伶不禁輕嘆了口氣,只好接過外套,披在身上。
「少夫人,你自己要小心些,這里已是太原城郊外,隨時會有金人出沒。如果踫上了,一定要躲起來。」
「嗯。」蘇映伶點頭。
容江轉身,走出幾步,卻又折了回來。
「怎麼了?」
容江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少夫人,這把匕首留著防身。」
「謝謝。」蘇映伶接過匕首,「你放心吧,我會自己保護自己的。」
「好。」容江雖不怎麼放心,但也總不能就這樣讓少夫人就這樣餓一夜吧?只好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離去。
目送著容江走遠,蘇映伶搖頭失笑。
容江真的對她很忠心,他們傅家是上輩子積了德,才會踫上這樣忠心的容江吧!
眼前火光閃動,枯枝在火堆里發出「 啪啪」的響聲,蘇映伶盯著自己那雙火光映射下幾近透明的手怔然發呆,這一路上所經歷的人和事,給了她諸多觸動。
她這雙手除了會裱畫,還會做什麼呢?
這時,雪忽然停了。
蘇映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頭看向黑沉的夜幕。忽然,她听到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心底不由一沉。
戒備地抓緊了容江交給她的匕首,她站起了身。
馬蹄聲近了,竟是一陣輕騎兵。
蘇映伶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臉色發白。
是金兵。
那一隊金兵也發現了蘇映伶的存在,迅速地將她包圍,十幾匹馬,在蘇映伶面前長聲嘶叫。
蘇映伶極力地站穩身子,不讓自己顯出慌亂的神色,警戒地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只要有機會,她就要逃,不用想也知道若是落入這些金人手里會有什麼下場。
此時那些騎兵,正上下打量著蘇映伶,「嘰里咕嚕」說了一堆異族話。蘇映伶听不懂,但見有幾個已經下馬,朝她走來,臉上所流露出來的邪笑已表達了一切。
蘇映伶心一沉,一邊後退,一邊悄悄地握緊了容江留給他的匕首,拔刀出鞘。
她不會讓這些人踫她一根頭發。
其中一名金人顯然沒有耐性,大笑了一聲,便朝蘇映伶撲了過來。
蘇映伶一慌,手中匕首下意識地就揮出。那金人猝不及防,手臂被出了一道深長的傷口。金兵捂著受傷的手臂後退,臉上也露出了猙獰的怒色,正欲再度撲上,卻見蘇映伶揮舞著匕首,大喝︰「不要過來!」
雪光襯著匕首上的刀芒,冷冽而幽寒。
那幾名金兵交換了下眼神,顯然不把蘇映伶手中那把短刀放在眼里,大笑著就撲了過來。
「走開,走開!」蘇映伶心慌之下,不住地揮舞著匕首,不讓那些人靠近。反抗中,腳下也不知踩到了什麼,一個踉蹌,她摔倒在地。這時,其中一名金人已沖了過來,一腳狠狠地踩上了她執刀的手背。
蘇映伶吃痛,悶哼了一聲,匕首也因疼痛再也握不住,「 啷」一聲,掉斷在了地上。
眼前陣陣黑暗,看著圍住自己的那一張張邪惡笑臉,蘇映伶絕望了。
「放開我!放開!」
手腕上那撕心的疼痛,她也漸漸感覺不到。
不,她絕不能受這些金人,若是迫不得已,她寧願一死。
牙關緊咬住舌根,正想咬舌自盡。
突然,圍住自己的幾名金兵飛了起來,慘叫著向遠處跌去。
蘇映伶一怔,原本踩著她手腕的金兵,也是一聲慘叫,倒了下去。
那只是發生在頃刻間的事,變化之快,讓蘇映伶幾乎回不過神。等她視線漸漸清晰起來時,她看見一名藍衫男子就站在她的面前。
男子那一頭長發只是簡單地挽起,面上卻是戴著銀色面具,掩住了大半個臉龐。但那修長而挺拔的身影卻隱隱有幾分熟悉。
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是傅秋辰。
然而,那深藍色的長衫卻打散了她的想法。
暗秋辰從來不穿藍色。他曾說過,他不喜歡藍色。他一向清雅素色,或是白色的衣物居多。唯一一次穿藍衫,是那次她跟徐子哥借衣衫的那次。
但眼前這種深藍,卻是徐大哥所喜愛的顏色。他平常所穿的衣物,都是這種顏色。但這世上穿藍衫的男子又何其多?
他會是誰?
而身形也有些像。
會是……徐大哥嗎?
蘇映伶艱難地撐坐起來,看著眼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那藍衫男子也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她。藏在面具下的眼眸,閃過了一絲淡而莫名的復雜之色。
蘇映伶直勾勾地看著他,心中的那份熟悉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這時,那藍衫男子的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笑聲,「這次出手更快了嘛,我才殺了四個,你就殺了七個了,差不多比我多出一倍了啊!真是讓人沮喪,你就不能多讓我一次嗎?」
那聲音……
蘇映伶渾身僵直。
這時藍衫的身邊多出了一抹紅色如同火焰一般的身影。
蘇映伶不由睜大了眼眸。
丙然是她!
丙然是……琴玉?!
「琴玉?」蘇映伶驚喜萬分,想撐坐起來,右手卻傳來一陣劇痛,不由低呼了一聲。她低頭一看,這才知道整個手背已腫得不像樣。
「蘇映伶?」琴玉也吃驚萬分地看著蘇映伶,她沒想到這次救到的人會是蘇映伶,「怎麼會是你啊?」琴玉別有深意地看著身邊的藍衫男子一眼,然後低低說了一句。
「難怪啊,你剛才跑得比誰都快啊!」
男子沒有回答。
琴玉連忙扶起蘇映伶,發現她的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罷才這場驚嚇也夠她受得了吧?
如果不是他們趕到了,那後果……琴玉打了個寒顫。
琴玉輕嘆了口氣,「你怎麼會來這里啊?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弱女子來這種地方,簡直就是找死?」
蘇映伶一直搖頭,沒有說話。
好半晌,她才緩過一口氣。
「琴玉,我听說,听說徐大哥沒有死。而且在太原。」蘇映伶的目光又落到了那藍衫男子的身上。
琴玉眉宇間掠過了莫名的神色,然後極低極低地一嘆︰「是啊,他沒死。」
蘇映伶已經放開了琴玉的手,走到那藍衫男子面前,直直看著他。
「你、你是徐大哥,是嗎?」
藏在面具下的眸光一閃,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琴玉臉上也不知閃過了什麼神色,竟是別開了頭。
「徐大哥,你沒死,你真的沒死?!」蘇映伶掩住唇,壓抑了許久的眼淚終于傾瀉而出。
見她流淚,徐子皓微微移動了下腳步,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雙手卻是握得死緊。
蘇映伶卻以為徐子皓不肯原諒傅家出賣自己,淚眼??地看著他,「徐大哥,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摘下面具?是不是還在怪相公,還在怪我?其實相公也是因為我才會——若不是我,他不會做這樣的事——他的心底其實比誰都痛苦——」
徐子皓怔然看了蘇映伶半晌,最終轉開了頭,臉上的面具掩住了他所有情緒。
「徐大哥——」
「映伶——」琴玉忽然開口,「徐大哥雖然撿回了一條命,但他容貌已毀,嗓子也壞了,所以,失去了聲音,已經不能說話了。」
「什麼?」蘇映伶臉色頓時慘白,「徐大哥,你——」
向前走了一步,她伸出手,似想觸踫徐子皓,眼前卻是一黑,向前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