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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心 第22頁

作者︰蘭析

暗秋辰靜默地站在那里,看著她越漸走遠的背影,唇角揚起了一抹極苦極澀的笑容。

忽然,彎下了腰,他猛地掩住了雙唇,感覺掌心一片異樣的溫熱。他神色淡漠地輕輕地攤開了手掌,看見了滿手的鮮血。

睜開了雙眼,床邊如同往昔一般,是冰冷的。

昨夜的她,又是在書房度過的嗎?

還是,是在裝裱間里工作了一夜?

從斷嶼山回來,已有半月。雖然現在她的人還在自己的身邊,但她的心早已離得他很遠很遠,遠到他再也無法觸踫。

徐子皓的死,成為了他們之間一道永遠無法觸踫的鴻溝。

原本那一日就該結束了,如果她要離去,他會放手。卻因那一句「我們回家吧」,他竟又將她帶了回來。那時原本想著,即便只是跟她多呆幾日也足夠了,但回到家之後,他才知道,他帶著她回來,不過是再將彼此拉往地獄的深處而已……

他又何苦這樣強留著她,增加她的痛苦呢?

輕扯了扯唇角,他翻身下床,打開房門,剛好看見容江端著一盆水朝這里走來。

那日在進入雲鎮之前,他將重傷的容江托負給了附近的一家農舍,並請了大夫,才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此刻,他不由慶幸,那天沒有帶著容江一起進鎮。

容江已漸漸朝他走近,卻是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顯然沒有看見他。

暗秋辰斂起眉宇間的疲態,淡笑著輕喚了一聲︰「容江。」

容江听到他的聲音,抬起了頭,眼中卻閃過了極為復雜的神色,「少爺,你醒了?」那語氣不似平常那樣熱絡,甚至顯得有些冷淡。

暗秋辰微垂眼簾,掩去了眼底的那份落寞,唇角卻依舊掛著笑。

「容江,我自己來吧!」

接過了容江手中的水盆,然後端進屋內,慢條斯理地梳洗著。

容江一直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

「容江,今天不用準備我的午膳了,我可能會遲一些回來。」

「少爺,你這又是要去哪?」容江皺起了眉。

暗秋辰還是第一次听到容江這樣質問的口吻,手中的動作不由一滯,然後又是淡淡一笑,「只是想出去逛逛!」

「逛逛?又是逛逛?少爺,你最近究竟都在做什麼?」容江怒氣沖沖地沖到傅秋辰的面前,以一種極為不諒解的眼神看著他,「少爺,為什麼你現在還有心情到處游玩閑逛?我就不明白,你怎麼可以這麼平靜?雖然過去半個多月了,但我每晚都會做噩夢,你知道嗎?我每晚都從噩夢中驚醒,我看見徐子皓滿身是血地瞪著我——我們等于是犧牲了別人的性命,來救自己——這樣——這樣——我寧願死的人是我——」

暗秋辰低垂著眼,看著盆中的清水。

「你——」

見傅秋辰沉默的表情,容江最終還是咽回了後面的話,恨恨地握住了雙拳。

這件事怪得了少爺嗎?

其實也不能怪他吧?

畢竟,這一牽扯就是傅家上下幾十口人命,讓少爺完全放下也是不可能的。

而他其實更沒有責怪少爺的資格,現在他能活著,全靠少爺,不是嗎?他又有什麼權利這樣責問他?

如果真的可以用他容江的命來抵這一切就好了!

容江不止一次這樣想過!但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時間不能倒轉,而他容江的命又算什麼?能抵上這麼多人嗎?

可是……雖然心底明白少爺是為了救他們,但這樣平白地犧牲徐子皓,他真是食不知味,睡不安枕……應該還有其他辦法,對嗎?

第11章(2)

「少爺,你、你還是先梳洗一下吧!」輕輕嘆了口氣,容江勉強扯出了笑容,「那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現在他跟少爺之間,好像能講的話題就是吃飯問題了。

容江忽然覺得心中苦澀無比。

「嗯。」傅秋辰點了點頭,「我晚上回來吃。」

「哦,那好,我會讓人好好準備。那、那我先下去了。」

「嗯。」傅秋辰的目光還是盯著那盆清水。

容江看了傅秋辰一眼,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口,轉身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下了腳步。

「少爺,你去看看少夫人吧!她這半個月來消瘦了很多,老是把自己關在裝裱間里,幾乎都沒踏出過一步。我怕再這樣下去,她撐不了多久。連我都無法沖破自己的心魔,更何況少夫人呢?我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一定希望,當時死的人是自己吧?」

容江走了,但他留下的那句話,卻像刀子一般直刺進了傅秋辰的心口。

是啊,蘇映伶已經死了。

那一日,在斷嶼山崖上,隨著徐子皓一起死去了。

雖然她跟著他回了家,可是她的心,甚至她的靈魂都已不在了。

心口,忽然排山倒海般地涌上一陣疼痛,他眼前一黑,伸手想扶住什麼,卻踫翻了架子上的水盆,「 啷」一聲,清水濺了他滿身。

他一手扶著架子,一手緊揪著心口,指節已用力到泛白。

輕閉著雙目,他靜等著這一陣椎心的刺痛過去,不消片刻,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這痛將會伴自己一生了,直到他死去。

那一日,他為了壓住傷勢,用了師父所教的調心大法,這種方法雖然可以讓重傷瞬間復原,但時間一過,會反噬心肺。

他沒有後悔過,至少,他為映伶解了毒,救回了她的命。

只要她還活著,就足夠了。

這也是徐子皓的願望。

強忍住胸膛里翻涌的腥甜,他指間微一凝力,伸指急點住胸前幾處大穴,過了好一陣子,才讓疼痛減緩下來。

每次都用封穴的方法壓住疼痛,但隨著這樣做的次數增多,下一次的發作,疼痛就會越重幾分,而且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了。

他還可以熬住這樣的疼痛多久呢?

三更時分的時候,傅秋辰帶著一身疲憊回到傅府。原本還跟容江說要回來吃飯,結果,又被耽擱了。傅秋辰苦笑,輕靠著後院的石牆,閉目稍稍休息了一下,正想回房,卻看見裝裱間那里還透著燭光。

她今天又是關了自己一天嗎?

暗秋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走到裝裱間的窗下。在敞開的窗戶旁,他看見屋里的蘇映伶正半俯著身子很認真地在修復一幅畫心。

她原本就不胖的,現在更是憔悴如斯。

尖瘦的下巴,讓整張臉也越發小了些,就連身上那襲原本很合身的長裙都顯得寬大了許多。

就在工具桌旁的案幾上,擺著一份托盤,盤上放著的飯菜依舊分毫未動。

應該放手了。

他還在猶豫什麼?而且,他也沒有時間可以猶豫了。

輕嘆了口氣,他回身走到門前,輕輕地推開了房門,然後對著她微笑。

「娘子。」

蘇映伶只是輕怔了一下,並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

「怎麼又忘記吃飯了嗎?」極為自然地走到她的身邊,他輕踫了踫那些盛滿飯菜的碗碟,「已經冷了啊,我就這幫你去熱一熱。」

「不用了。」蘇映伶終于抬頭,語氣卻很平淡,「我不想吃。」

暗秋辰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再這樣下去,你會拖垮你自己。」

「我沒事。」蘇映伶淡淡回了一句,便又低下頭,修復畫心。

暗秋辰忽然一把扣住了她執畫筆的手,「娘子,你又何苦折磨你自己?徐子皓的死,與你無關——你若要哭,就放聲地哭;你若要恨,就恨我吧,不要再折磨自己——」看著這樣的她,遠比她恨他,更傷他。

「是我害死他的。」蘇映伶打斷了他的話,並掙開了他的手,「如果你不是為了替我解毒,你就不會被迫與兀真合作,他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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