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上輩子就認識了。」他聲音極輕地道,掩飾著從喉嚨與心口涌上來的苦澀。
「看不出來你還相信有前世今生這回事。」
「你不信嗎?我記得你的書里出現過不只一次這種情節。」
如果他們前世就相識,是否他欠了她什麼?為何這輩子他的心要被她囚禁半生,到頭來只能得到她的恨?
「你不懂,有時候寫愛情小說的,自己未必相信愛情︰寫鬼神故事的,也未必相信鬼神。」
「只是害怕相信吧?如果打從心里就否定某樣事物的存在,寫出來的作品怎麼能說服人?」
林夙櫻聳肩,「那就當我不想相信好了,我覺得今生已經夠累了,還要拖到下輩子,不是沒完沒了?」
「可是如果這輩子是好朋友,下輩子也是好朋友,不是很好?」
她忍不住笑了,「想不到你這麼感性。」
「難道你一直認為我太過理性?」
「這倒是,你是一只既任性又感性還充滿靈性的老鷹,而我是一點也不感性,偏偏也不理性的口DarkQueern。!」
「我覺得你知性與感性兼具。」他溫柔道。
她嗤笑出聲,仍是開心地說︰「謝謝夸獎!」
「如果我們下輩子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不是很好?」他的聲音仿佛聊著今晚月色一般的隨興與平淡。
林夙櫻偏頭想了想,「那好吧,我就破例讓你預約下輩子好了,這可是別人都沒有的特別待遇哦!」
「謝謝你。」她听到他笑著說。
第三章
「有沒有興趣跟我搭檔競選下屆學生會主副會長?」
襲夜楓怔住,停下收拾書本的動作,抬眼看向小女王般傲氣威儀十足的林夙櫻,她雙臂抱胸站在他桌邊等著他的回答。
「我?」他的表情十足十地像個愣呆,惹得林夙櫻忍不住發笑。
「當然。」她斂了斂笑意,「我主,你副。」理所當然的口吻。
「為什麼選我?我記得你說過,男生不會打架很遜。」這是半年前她說過的話,自小被教導要對任何事都淡然以對的襲夜楓卻耿耿于懷。
林夙櫻挑眉,「副會長會不會打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會動腦,而且你有一種明知道會雞蛋踫石頭也絕不退縮的勇氣。」
她大概永遠都不知道,這句話大大地刺傷他男性的自尊,尤其又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
襲夜楓心里很悶,但又想和她說話,舍不得太早結束他們的交談。「副會長需要勇氣和頭腦,那會長需要的是什麼?」
林夙櫻昂首挺胸,「領袖風範,魅力和魄力。」
襲夜楓忍不住失笑。
「怎麼?你覺得我不夠格?」她聲音和表情沒有半點氣惱,仿佛女王質問臣下︰你認為朕不夠格?
他止不住笑意,一邊搖頭道︰「我覺得你說得對,的確,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他是真心地這麼認為,對這女孩的傲氣與自信感到可愛又有趣,更多的是心折與當時他仍無所覺的傾慕。
「你答應了?」
襲夜楓站起身,這回是由他伸出手,「你為帥,我為兵,一切以你馬首是瞻,未來的會長大人。」
***獨家制作***bbs.***
他們聊到天亮,就像過去無數個隔著重重海洋的黑夜與白天,有時候林夙櫻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可以和這個自稱是Eagle的男人這麼有話聊。
「我總不能一直喊你Eagle吧?」她望著窗外像漸漸稀釋的墨水般就要轉亮的天色,背後倚著的是他的手臂,整個夜里她都遵守諾言不偷偷瞧他的真面目,不過在月光難以窺探的室內,就算她直直盯著他的臉,也只能看到黑黑的輪廓。
不過,反正她真的無所謂。
「你喊過我Eagle嗎?我記得你都直接喊扁毛畜生吧?」身後的男人趣笑地道。
襲夜楓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放松,幾乎是整個人靠在他身上,知道她開始困了,悄悄調整姿勢讓她躺得更舒服,聲音也輕緩似催眠。
如果兩人仍然是對著電腦閑聊,他一定會要她立刻去睡,不過這一刻他卻不想和她分開,貪婪地想緊緊抓住在她身邊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以為比起Eagle,你更喜歡這個名字嘛!」她連笑聲也懶洋洋地像在夢囈。
襲夜楓伸出另一手取餅一旁沙發上的羊毛毯,蓋在她身上。
「謝謝。」林夙櫻挪動身體,換成側躺,臉幾乎半埋進沙發。
他瞧她和睡意拔河的樣子,終究是不舍。
「要不要去睡了?天快亮了。」
她搖搖頭。
「我什麼地方都能睡,如果我不小心睡著了。你就替我把門關上,窗簾拉上就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堅持,林夙櫻腦袋已經黏呼呼,懶得去追究。
「難怪你常常腰酸背痛。」他聲音里有著濃濃的責備與不舍。「我會抱你回房,你睡哪一間?」
林夙櫻微怔,忍不住好笑。
「從來沒有人抱我回房睡過。」
「那麼這真是我天大的榮幸。」他刻意有一句沒一句地陪她聊著,或許她會比較願意入睡。
「說不定你抱不動我。」
「你太瘦了,何況你別太小看把時間都花在戶外冒險的男人的體能。」他不知該感到好氣或好笑,不管是襲夜楓或Eagle,她總是讓他感覺被瞧扁,讓他等不及在她面前展現男子氣概。
身旁的女人一陣咕噥傻笑,他想她應該是已經半夢半醒,更不願輕舉妄動打擾她的睡意。
「你知道嗎?自從十九歲以後,我就不再讓男人抱我……不過如果是你,本姑娘就破例好了,你可別亂來哦!」
襲夜楓沒問她為什麼,心里早猜到答案,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仇恨與過往,總讓他早已因思念而傷痕累累的心不斷地哀號哭泣,不斷地淌血抽痛,他卻決心在有她作伴的這段時間不再花時間哀悼他注定孤獨心碎的未來,落寞的苦笑一閃即逝。
「放心吧,我可不想冒被你丟進油鍋的危險。」他口是心非地答應道。
在她清醒時壓抑思念與渴望已經極為不容易,他不知道面對毫無防備地沉睡著的她,他還能不能擁有那樣堅強的自制力。
但至少他不會真的冒犯她,讓她一醒來就發現他的真實身分。
「你本名叫文祺,對嗎?」她記得當初將那筆驚動銀行高層親自動員的錢匯給她的帳戶,是叫這個名字沒錯。
襲夜楓當然不會解釋他是先把錢匯入信任的友人戶頭,再請他轉匯給她,只是說︰「你還是喊我Eagle吧,很多年沒人喊我的本名了,我不太習慣。」
這句話是事實,「襲夜楓」這三個字已被他埋葬許多年,同他們當年的愛情一起。
「那好吧。」林夙櫻也沒意見,只是忍不住戲學道︰「就說你比較喜歡扁毛畜生這個名字嘛!」
襲夜楓失笑,「你愛怎麼喊我都行,我的姑女乃女乃。」
林夙櫻跟著他一起笑開來,然而因為Eagle這個名字,卻讓她遲來的睡意悄悄地被一股不知名的愁悵驅逐。
他為什麼不要自己的名字?是不是那個讓他取了Eagle這個名字的女孩對他來說太過重要,重要到連過去與未來都可以舍棄?只願背負著一個不存在的名字獨自走遍千山萬水?獨自為一縷幽魂把余生奉獻?
疼痛不期然地以一種緩慢而柔和的姿態,像火焰燒灼她冰封多年的心,消融聚集的是柔情,寒霜退盡仍不願轉醒的,是她認定早已死亡的愛情天賦。
她無法再愛人,所以也不可能覺得心痛,她內心深處那屬于愛情的靈魂,頑固地無視將封印破除後直直侵襲而來的疼痛,不願再睜開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