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微微喘息著，他抬頭看向莫縴雨。「縴雨，你不要信堂本次木所說之言，他——」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瞞我嗎？到了這個時候——」莫縴雨不住踉蹌後退著，已是語不成聲。
「是不是就連爹的死也是另有隱情？」
「什麼事也沒有。」凰沐軒堅定地搖頭，「當時我只是害怕伯父將我也拖下去——」
「夠了！」莫縴雨輕閉上了眼，「我不要再听你說任何話。不要再听——我現在誰也不信，誰也不信了——」
轉過身，她狂奔而去。
深深凝視著莫縴雨傷心離去的背影，凰沐軒眼中流露出一絲無法掩飾的痛苦。
當初他曾答應過莫言華。就讓莫家的一切恩怨，隨著他生命的消逝而徹底結束，絕不能再把縴雨卷進來。
這是莫言華的願望。
也是他的願望。
最後的願望。
心口的疼痛越來越劇烈，新傷舊患似乎一並發作，神志幾乎都被劇痛給魘住了。
他緊緊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著。
掌間里一片溫熱。
已是支撐不住了嗎？
但他不能死。
還不能死。
「大少爺——大少爺——」
小蓮驚慌失措地看著凰沐軒不住地咯血，泣不成聲。
「小蓮，想辦法帶我回凰家堡。」強撐著幾乎要渙散的意識，他喘息著吩咐小蓮，「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今天發生的事——」
話音方落，他便再也支撐不住閉上了雙目，昏了過去。
「大少爺——大少爺——你醒醒啊——」
小蓮不斷哭喊著，想喚醒凰沐軒，但沒有絲毫反應。
大少爺的身體好冷。
真的好冷。
他死了嗎？
是她害了大少爺！
如果不是她跟出來，大少爺也不會被那個壞人打傷了。
都是她的錯。
「先一起把他送回凰家堡吧！」
頭頂上方，那淡而疲倦的聲音讓小蓮吃了一驚。
她流淚滿面地抬起了頭，就看見莫縴雨竟不知何時去而復返。
「你——」小蓮一邊抽咽，一邊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他傷得很重。」莫縴雨彎下了身子，將凰沐軒攙扶了起來。她的神色出奇的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們家姑爺鳳筠豪的醫術不是很高嗎？他可以救你家大少爺。」
「嗯嗯。」小蓮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頭，「我回去就叫姑爺救命。」
「記住你家大少爺的話，不要告訴任何人今天發生的事。」莫縴雨低頭看了眼臉色敗灰的凰沐軒，「那是為了凰家堡好。」
「哦。」小蓮似懂非懂地點頭。
觸手所及的身軀是如此的冰冷，莫縴雨強行忽略心中的疼痛，微微垂下了下眼簾。
沐軒，既然你不願與我同行，那這就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
雖然傷心，雖然悲痛，但到最終，她還是無法完全放下他。她無法眼睜睜地看他受苦。
但……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從現在開始，她誰也不信了。
她只信她自己。
第8章(1)
凰沐軒這一昏迷就是十五日。
雖然鳳筠豪用鳳家神針暫時護住了他的心脈，後來又騙了師父任輕狂的藥，勉強救回了他的性命，但他的身體太弱，這一昏迷竟似永遠也不會醒來。
小蓮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凰沐軒的身邊。她听了凰沐軒的話，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那天所發生的事。
最近凰家堡真的禍不單行。
先是二小姐中毒，緊接著被人綁架，後來又听說二小姐遇難了……禍事一件接著一件，幸好凰家有二姑爺鳳筠豪支撐著，二小姐也吉人自有天相，平安無事地歸來。
「大少爺，你知不知道，就連劉大哥的眼楮都瞎了呢。」小蓮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凰沐軒，「三小姐可傷心了。最近更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連笑都不愛笑了。」
「不過，大少爺，也幸好你一直昏睡著。若是醒來，你肯定又要為了二姐和三小姐她們奔波了吧？二姑爺說，你的病好重，又拖得太久了，如果撐不過這一關，可能就真的——」
說到此處，小蓮不禁黯然淚下。
她不希望大少爺死。大少爺是那樣一個溫柔的人，又怎麼可以死呢？
門外，忽響起了一道輕微的敲門聲。
小蓮抬起了頭，「莫姑娘，你來啦。」
「今天他的情況怎樣？」莫縴雨走到床前，探了探凰沐軒的額際。
還好沒有再發燒了。
小蓮深深看著莫縴雨的背影，不禁輕嘆了口氣。
沒想到這位莫姑娘竟是二姑爺的好友，前段時間為了幫助凰家渡過難關，莫姑娘使用易容術裝扮成了二小姐，幫忙一起揪出了搞亂凰家堡的幕後黑手。
現在事情雖然解決了，二姑爺卻不讓莫姑娘回去。說什麼，要還她一個人情。
就這樣，莫姑娘留了下來。
其實莫姑娘留下來也好，雖然那一天，她不太明白莫姑娘跟大少爺之間有什麼恩怨，但她看得出來，大少爺應該是很喜歡莫姑娘的。
那一天，在小樹林里，大少爺看莫姑娘的眼神好哀傷好哀傷，看得連她的心都痛了。
大少爺喜歡的應該是這個莫姑娘吧？而不是那個什麼怡蘭坊的柳依依。依她看，這莫姑娘可比那個什麼艷名滿天下的柳依依好上千百倍呢。
正坐在床頭的莫縴雨忽然感覺到背後一直有一股視線盯著自己，不禁奇怪地回過頭。
「小蓮，怎麼了？」
「啊，沒什麼。」回過神來的小蓮，連忙擺手，「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
莫縴雨笑笑，也沒再追問什麼。
凰沐軒的這個貼身丫環很單純，但也很細心。以後沐軒有她照顧，她也應該放心了吧？
她總是忍不住來看他。
前些日子，她還在跟鳳筠豪說「相見不如不見」，可是心底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他的傷。而且，她也很擔心那些月殺的殺手還會再來搗亂。
那個堂本次木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棄的。但令人奇怪的是，堂本次木和月殺的人，最近竟不見蹤影。
那本《琴殤》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手心不由得握緊。
「莫姑娘——」
身後又響起了小蓮遲疑的聲音，莫縴雨轉頭，「怎麼了？」
小蓮猶豫了下，還是不好意思地問出了口︰「莫姑娘，你喜歡大少爺嗎？」
這樣直接的詢問，不禁讓莫縴雨莞爾一笑。
「喜歡。」莫縴雨回答得也很直接。
「那就好。」小蓮像是放下了一顆心似得拍拍胸口，「那莫姑娘，你以後可要好好看著大少爺哦，這樣大少爺就不會‘精盡人亡’了。」
看著小蓮一臉的認真，莫縴雨強忍住笑，「為什麼這樣說？」
「還不是那個什麼怡蘭坊的柳依依嘛？大少爺曾經去找她，而且夜不歸宿。」
莫縴雨不由失笑，如果讓小蓮知道她就是柳依依，不知會不會把她當場跋出去？
站起了身，她走到小蓮面前，微笑道︰「小蓮，以後你要好好照顧你家大少爺。」
小蓮不解地蹙起柳眉，「莫姑娘，你不留下照顧大少爺嗎？」
「我在凰家堡也逗留太久了，還有些事要辦。」
「那莫姑娘，你辦完了事可以再回來呀！」
莫縴雨搖頭，「我不會再回來了，也許，連長安也不會回來。」
「為什麼？」小蓮更加不解，「莫姑娘不是喜歡大少爺嗎？如果你真的走了，大少爺會很傷心的——」
「小蓮，你還小。」莫縴雨輕拍了拍小蓮的肩，「有時候，兩個人雖然相愛，卻不能相守。」
「我不明白。」小蓮困惑地搖頭，有些難過，「我只知道，大少爺要是醒了，第一眼看見的是莫姑娘，肯定會很開心的。」
莫縴雨回過頭看了床上的凰沐軒一眼，「也許，他並不願意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