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街角橘紅與白綠相間的便利商店始終都醒著,隔壁的PUB才正要打烊休息,對街被花海所環繞的椿館民宿大門正好被打開。
涂曉葵把兩條辮子甩在身後,隻果般的笑臉上有兩抹梨窩,元氣十足的對每個路過的人道早安,接著勤奮地開始一天的工作。
待日光整個拂照在海面和山頭時,便利商店隔壁的茶館、美容院,椿館隔壁的花店、精品店,從街頭到街尾,從山莊前到山莊後,林立的店家都一一開了門,灰濁的晨霧散盡,向陽山莊以最燦爛明媚的風情迎接所有來客。
「曉葵啊!」對街茶館的李老板開了鋪子沒事做,閑閑地晃了過來,「阿燦去當兵,你們沒打算請新的幫手嗎?」
曉葵停下正在澆花的動作,笑了笑,「有啊!征人布告都貼出去了,只是還沒有人來應征,幸好現在是淡季,我一個人忙得來啦!」
李老板模了模下巴,點點頭,「不過暑假快到了,到時候可會忙得很。」畢竟這附近可是有一座夏天最受歡迎的海水浴場,也有人喜歡到山上的觀光牧場避避暑。
「是啊!」曉葵繼續澆花,她的人緣一向極好,每天開店之後就不斷有山莊里的叔伯大嬸上門來串門子。
「這樣吧,今年暑假,我可以叫我兒子來你們店里幫忙。」李老板說道,心里算盤打得響亮。
這個小葵實在是很能干,把椿館里里外外打理得讓人無可挑剔,如果他兒子能把小葵娶進門,他這茶館就能夠放心交給他們了。
「真的嗎?」小葵可不知道李老板心里的盤算,倒是一臉感激和欣喜,「李伯伯,真是太謝謝你了!我等等就去和阿姨說,她昨天還煩惱得不得了呢!」
「好說,好說,大家都是鄰居嘛!」很快就變成親家了,呵呵呵……
椿館一樓這兒,李老板繼續和他認定的未來兒媳婦閑嗑牙。
椿館和隔壁做為椿館員工宿舍的別墅都在同一位房東的名下,員工宿舍五樓,臉色蒼白的女房東趕了一夜的稿,打開窗戶,耳邊是藍牙無線耳機,正和電話線的另一邊商談要事,她抬手擋住海風,點起香煙,看向隔壁一樓處,忍不住皺眉。
從她這個距離和方向,當然听不見椿館前院李老板和曉葵的對話,但在她看來,根本就是李老板一徑地盯著曉葵,笑得不懷好意。
「老色鬼!」她啐道。
「什麼?」電話線另一邊的男人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地問道。
「沒事。」林夙櫻依然盯著樓下,「你繼續說。」
男人只沉默了兩秒,就又開口︰「記得江瀾吧?」
林夙櫻眼楮瞇了瞇,吐了口煙,「你說澤字堂江家那個死小表?」
「是。」男人失笑。
江瀾是死小表?沒錯,這些年他都在心底這麼想,可是畢竟是江老將那對雙胞胎兒女托付給他,死小表再如何欠扁,他也要擺出大哥的架勢,而且不能光明正大地喊他死小表。
「我打算讓他到妳那里去靜養,讓他住當初父親在向陽山莊後面買的那片莊園里。」霍成昊說道。
「靜養?」林夙櫻有些詫異,「他怎麼了?病了?受傷了?」
「是……」霍成昊猶豫了半晌,「他的躁郁癥,這些年來並沒有好轉,而且父親走後他脾氣更難控制,我只能讓他在公司擔任不需要和人應對或相處的職務,可是這終究不是辦法。」
林夙櫻嗤笑,「那小表需要的不是靜養,而是教訓。」
躁郁癥?說那小表是破壞狂她還信,在她看來那小表的所謂躁郁癥都是被慣出來的,整天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脾氣陰晴不定,暴怒時周圍的人與物都要進入一級警戒,七年前還是小表一只時就超級難搞,想不到七年後還變本加厲。
「他的心理醫師建議他靜養。」霍成昊又說,「我先跟妳知會一聲,麻煩妳照應一下,也算替我就近照顧他。」
「我丑話先跟你說在前頭,」林夙櫻吐了口煙,冷冷地回道,「那小表要住在山上可以,少爺脾氣發作時最好不要傷到我向陽山莊里的人,要不然就不要怪我整治他。」
霍成昊在電話的另一頭苦笑。
也許,其實他內心正期望自己能有這樣的決心,表里一致地讓自己更冷酷無情,對養父托付給他的這對弟弟妹妹說不定更好一些。
結束通話前,霍成昊又交代了關于江瀾住到山上的一些細節,最後才在林夙櫻不耐煩的抱怨聲中收線。
倚在窗邊,又抽了一會兒煙,樓下的色老頭總算回自己茶館里去了。
以前人人都喊她大姊頭,其實她也不過就是黑幫「十紋蘭」幫主的孫女,沒耍過狠,更沒逞過勇,真不知這「大姊頭」二個字是怎麼冒出來的?
十紋蘭解散後,原本就屬于林家產業的向陽山莊成了她的根據地,她依照祖父的遺願,把八個堂口的後代一個個找回來,因為祖父怕他們流離失所,無依無靠,結果真正需要她照顧的根本沒半個,反而靠著那些人,向陽山莊才能有如今的風光。
澤字堂江家,是十紋蘭最早漂白的一支堂口,從她有記憶以來,澤字堂就幾乎不曾參與十紋蘭與黑道之間的恩怨——即便如此,身為幫主的祖父還是和江老感情很好。
江家以賭場和酒店經營為基礎,十年前創辦了連鎖飯店,如今說是飯店業的龍頭也不為過。
仔細想起來,八個堂口里,最有遠見的就是江老吧!不只早早金盆洗手,還懂得利用在黑道時打通的人脈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替他那對特別刁鑽的雙胞胎兒女找了一個可靠的大哥照顧他們。
這些年來,如果不是霍成昊這個「攝政王」雄才大略,又將嬌縱的王子、公主護在羽翼之下,國王駕崩,王儲無能,江老一手創建的長澤帝國早晚會被那些強勢的董事瓜分霸佔。
在十紋蘭被黑白兩道合謀圍剿而解散之後,只有已經洗白了的澤字堂能夠且願意幫助兵敗如山倒的十紋蘭,事實證明最好的朋友未必會跟你一起吃肉喝酒,卻會在你最失志時雪中送炭。
總之,光是為了這一份情,她是非得好好照顧江瀾那死小表不可了。
不過,有誰規定她非得親自照顧他才行?林夙櫻看向一樓處正在打掃大門口紅磚道的小避家婆,周圍路過的人們都不由得主動和她打招呼,因為她身上那種陽光般充滿朝氣的活力與親和力,就是讓人心情大好,想接近她。
同樣失去父母,同樣寄人籬下,江瀾跟曉葵比起來,真應該好好檢討自己了。她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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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游淡季,因為民宿沒什麼客人,曉葵經常會被山莊里的長輩請托,去代一會兒小班。
下午,燠熱的氣溫稍降,山莊里的所有人一點也不意外地看見曉葵拿著旗子,頸上掛著口哨,指揮小朋友過馬路。
「小心走,不要在馬路上追逐。」轉過身,瞥見頑皮小男生拉扯小女娃的頭發,「大豆!不可以欺負女生!」曉葵扠著腰斥道。
小男孩嘻皮笑臉地跑開了。
山下的幼兒園園長恰巧住在向陽山莊,每次校外教學都往山上的牧場跑,並在向陽山莊吃午餐。有時曉葵就會被拉去當臨時保母,當然,因為她沒有幼教執照,頂多就在一旁負責小朋友的秩序和安全。
被叫作大豆的小男生一邊對著曉葵扮鬼臉,一邊就要往對面的紅磚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