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皇太後听到他說出的人選,驚得差點將手中的杯子打破。再再重復逼問,直到確定了答案之後,皇太後拿起茶幾上的大花瓶要砸他,卻在最後一刻火大惱怒的將花瓶轉了方向砸在地上,保住了蘭泗貝勒清磊俊挺的那張臉。
禮親王受不了兒子要娶寡婦,氣得吹胡子瞪眼,在家里拿出寶劍說要砍死孽子圖個清靜;禮親王福晉擋在兒子身前哭得呼天搶地,說要殺就先把教導無方的親娘給殺了才痛快!
而在這場喧鬧當中,引起風波的另一個正主兒,卻在蘭泗貝勒稟明皇太後的當天一早,匆匆帶著貼身丫鬟坐上馬車遠離是非之地。
結果,鬧得滿城風雨,終于聖上也听聞了風聲,召見蘭泗貝勒。
「朕听說,朕向來敬愛的祖母最近被你氣得食不下咽。」
書房里,正在提筆批示奏摺的當今皇帝冷冷問著被召來的蘭泗貝勒。
蘭泗聞言,端端正正叩首。「微臣知罪。」
聖上冷哼。「皇太後特地找了蒙古扎薩親王的女兒給你,結果你還不要?」
「微臣這輩子除她以外,誰也不娶。」他抬起頭來,朗然的聲音至為堅定。
聖上盯著他好一會兒,沉默著,似乎在思索什麼,又抬頭望向窗外,卻見春風拂得外面庭園的樹枝搖曳,一時之間想起自己曾經有過的至情至愛,不由得嘆氣。「愛卿起來回話吧。朕向來喜歡你的文采,你阿瑪是我朝重臣,你的祖父更是為我大清立下汗馬功勞的開國元勛。你如今年輕,但往後總是要受到朝廷重用,可、可你怎麼只是婚配對象就惹出這堆風波,倘若有心人參你一本,朕也不見得能保你周全,這你可知曉?」
「微臣知罪。」蘭泗听聖上說得懇切,不由得心緒波動。「臣幾番波折才找到如今想婚配的人選,只求聖上成全,微臣以性命擔保,日後絕不再起風波。」
「想來你也是真情至性之人。朕看過你寫的文章,也看了你給皇太後畫的茶花,很是細膩用心啊。」聖上揮揮手。「罷了罷了,瞧你這幾日不僅忙朝廷的事,還要被一堆長輩責問,也是不好受。只是,這簡親王的遺孀,朕是不能給你指婚的。」
蘭泗一听,倏地抬頭,臉色蒼白的看著聖上。
「緊張什麼?我是說人家還沒守完三年喪,朕豈能在這時給你指婚?咱們旗人雖不在乎改嫁的事兒,但總不可太過分。更何況,听說這人都跑了不是?」
蘭泗白皙的臉龐微微發紅。「我會將她尋回的。」
聖上點點頭。「你這死心眼,倒是跟順治皇帝很像,怕是不讓你結這個親,你就說要出家去了。就這樣吧,朕不會給你指婚,可也不會阻攔你。這事我會跟皇太後還有你阿瑪提一下,你就像以往那樣好好替朝廷辦事。你還年輕,過幾年讓你去編書也是可行的,知道嗎?」
蘭泗不敢置信的看著聖上,白皙的臉龐乍現驚喜。
聖上笑了一下。「你是性情中人。向來無心為官,難道這朕還看不出來嗎?更何況這陣子你拼命找機會在朕面前展露文采,寫的文章字字句句無不鋒芒盡現,不就是想圖個清幽之地?這樣猜不出來你想去編書嗎?」
蘭泗感激得叩首在地。「謝皇上之恩!」
「退下吧,朕還有其它事情要辦。」
「是。」
當晚,蘭泗命小總管收拾簡單行李,披星戴月,騎著他那白色駿馬翩然出城。
春風拂面,舒柔得有如綢緞纏繞似的,偌大的庭園枝葉扶疏,隨風搖曳生姿,一個縴細的年輕女子素淨著一張臉,正坐在涼亭里。
「姨娘,這是按照您教導我的擬定的王府賬冊,請您幫我瞧瞧。」一個約莫十歲大的清秀男童乖巧伶俐的拿著一本冊子。
初荷將視線從遠方收回,笑笑的看向立在她身邊的福陽。
半個多月前,她收到簡親王十歲兒子福陽的親筆來信,青澀稚氣的信中寫了讓初荷驚訝的事實。
埃端得了急病,苟延殘喘與床榻,整個王府由于多年來開銷過大,導致庫房幾乎空了,一堆游手好閑的宗親個個仗著年紀比福陽這個爵位繼承人大,全吵著要王府拿出值錢物品抵押典當換生活費。
埃陽在一個年輕管家的協助下,急忙寫信給遠在北京城的初荷,盼望這個老王爺死前一再叮囑福陽可以信任的人,能夠前來協助他這個年幼孤兒。
初荷接到信之後驚訝萬分,本就思索著要親自前去了解實情,卻不料收信隔天跟敦華見面敘舊,就在梅花林里發生了那件讓她不敢置信的事。
當下,再也沒有任何遲疑,隔天一早便帶著麗兒立刻返回簡親王府。
「很好。往後就按照這份新的規定,宗親凡年滿六十歲才得以領取月例,其余人等可以跟王府租借田地維生,咱們不收他們的租金,但也絕不再給他們任何銀兩,就讓林管家照著去辦吧。」初荷溫柔的對著福陽說。
老王爺的所有兒女里面,就只有福陽最像老王爺,也只有福陽認認真真的跟著老王爺請來的師父習字讀書,初荷向來也很喜歡福陽,福陽也在老王爺示意下喊初荷為姨娘。
「姨娘,要不是你半個月前回來幫我,整個王府可能早就被鬧垮了。」福陽想起宗親們囂張跋扈的對著他叫囂,仍是心有余悸;又想起林管家發現庫房都空了,當時兩人都震驚無比。
所幸初荷帶著簡親王給的幾箱金元寶匆匆返回,更找來縣令鄭奇山主持公道,這才穩住了局面。
「你大哥的後事辦得如何了?」初荷問。
她返回王府沒幾天,福端就撒手人寰。听林管家說福端根本不是什麼正常的病況,他得的是難以啟齒的隱疾,是他流連花叢不知檢點而染上;他死後留下七個妻妾,卻無半個子嗣,初荷讓所有想離開改嫁的人拿了足夠的銀兩,都放她們走了。「大哥過世後根本沒有人來吊唁,以前那些跟他稱兄道弟的人,現在一個都找不到。林管家說約莫他們都曾跟大哥借過錢,怕被咱們催討,所以避而不見。」福陽略顯稚氣的問著︰「姨娘,我大哥是壞人嗎?」
初荷愣了一下,忍不住模模福陽的頭。「不是的,他不是壞人,他只是很多事情沒想清楚而已,他不小心做了一些錯事,咱們要原諒他。」
「听林管家說,阿瑪過世後大哥曾經找了宗親長老要為難您,您不生他的氣嗎?」福陽仰著小臉問。
「本來當然是很生氣的,但是後來就沒事了,現在他病逝,什麼恩怨都隨之化解了。」她卻忽然想起那時蘭泗騎馬趕路帶回王公公的情況,以及她沖進驛站他房內拜倒謝恩,那時他疲倦卻溫煦的笑容。
明明才幾個月前的事.怎麼像是已已經過了好久?
「姨娘不在生大哥的氣了了,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對不對?」福陽笑著,溫暖的陽光灑在他稚女敕的臉上,顯得光彩閃耀。
初荷听了愣住,忽然一陣鼻酸。她顛沛流離、無法遂願的人生,其實還是有人視她為一家人啊。
初荷忍不住將福陽抱住。「是啊,我們是一家人。」
「那你不要回北京,跟我住下來吧。」福陽央求著。
初荷看著他,想起那日梅花林里被蘭泗抱著吻住,至今今想起仍讓她身子微微發抖。當時感受到蘭泗略帶冰涼卻又十分柔軟的唇.她心神激動的完全亂了思緒,直到回神,听到了蘭泗要她當他福晉,再印證皇太後的十日之約.以及揣測他听到了她與敦華的談話,剎那間震驚得難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