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屁啊!又不是故意的。」男同學挑釁的說。
藍彥沒理他,把頭轉回去,又繼續擦著玻璃。
「屌什麼屌,不知道有沒有洗澡,全身都是魚腥味,臭死了!」男生轉頭跟身旁的同伴說,惹來一陣竊笑。
「就是說嘛,超賤的,而且還染紅色的頭發,三八!」另一個男生加入戰局。
「對,又賤又愛現。」
「我媽說只有不正經的女生才會把頭發染成紅紅的。」
「那還用說,有夠嬈的,真討厭!我們怎麼這麼衰啊,她為什麼不干脆轉去三班。」
「三班?」另一個男生听了哈哈大笑。「對呀,轉去三班,剛好和他們班那個髒兮兮的胖鬼劉俊德配成班對。」
幾個男生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諷刺起藍彥;而她對他們的嘲弄卻置若罔聞,像是不太在乎似的,仍舊默默做著自己的事。
「走啦走啦,去掃地了。」黃耀平拉著他離開。
「他們怎麼這樣啊?」葉國維有些微詞。
「你問我我問誰啊?她跟他們班的人本來就不好,我妹說她不太愛理人,平常不講話時看起來很凶,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她,也沒什麼人要跟她作朋友,不過我看她好像也不怎麼希罕就是。」
「不喜歡也不用說那麼難听的話,更何況還在全班同學面前說得那麼大聲。」葉國維有些不平地說道,心里仍舊不能苟同。
黃耀平聳聳肩說︰「誰知道!你那麼關心她干嘛?」
「我哪有!我只是覺得她看起來很可憐,你不覺得嗎?」葉國維反問黃耀平。
「我覺得還好啊,這種事本來就常常發生,而且她長得一點都不可愛,也不試著融入別人,大家當然不喜歡她。要不然你以為我怎麼會這麼受愛戴,當然就是因為我容易相處,而且為人又……」一夸起自己,黃耀平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葉國維一句也沒听進去,腦中只是不斷地想著剛才的畫面。
他沒說謊,他是真的覺得她很可憐,尤其在親眼看見她被同學奚落後。他不知道當時的她為什麼不辯駁,但她保持沉默、安靜擦著窗子的背影,卻突然讓他有種看到西西弗斯的感覺。在希臘神話中,西西弗斯因為觸怒了天神,被罰必須將一顆大石頭從山腳推到山頂,然而每當他快要推到山頂時,石頭便會自動滾下來,他又必須重新將石頭推上去,如此不停的重復著,日以繼夜,沒有休止。在藍彥成長過程中,這些從未間斷過的欺侮與辱罵,在他看來,正像西西弗斯手里推的石頭,周而復始,永無停歇。
她的遭遇讓他同情,于是他開始試著向她伸出友誼的手。
當天放學回家,剛彎過巷口,葉國維就看到一頭紅發出現在前方,紅發的主人手里提著書包,步伐跨得很大,他連忙快步追上。
走近她身旁,他畏畏縮縮地跟著她的步伐,心里忖度著該如何開口,好不容易走了一段距離,他終于鼓起勇氣說道︰「妳好……那個……我叫葉國維,葉是葉子的葉,國是國家的家,維是王維的維,我住妳們家樓上。」他邊說邊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我們有踫過面,在妳家門口,還有學校……妳還記得嗎?」他沒發覺自己緊張得連名字都報錯了。
藍彥看也沒看他一眼,仍舊繼續地往前走,葉國維頓時感到非常尷尬。
「那個……妳叫藍彥對不對?」唉,廢話,他暗暗在心里哀號著。但不知哪里來的一股不死心,他仍期期艾艾地繼續問道︰「妳……從哪里搬來的啊?」
藍彥依然很酷,哼也不哼一聲,簡直把葉國維當透明人一樣,但他沒放棄,國父革命也是第十一次才成功。
「呃--我能不能問妳一個問題……就是那天啊,我听到妳說妳的頭發不是染的,是真的嗎?」他盯著她的紅發問,夕陽下,她紅棕的發色恰似晚霞般鮮艷。
聞言,藍彥看了他一眼,一對上她懾人的眼光,葉國維馬上感到氣勢矮了一截,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她。
「那個……妳就當我沒問好了。」GameOver?他畢竟不是國父,沒辦法有十次起義的機會,只不過三個問句就讓他當場出局。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覺得她剛才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他又沒怎樣,他只是想認識她而已。
就在他腦子還繞著許多問號及想法時,他們已經踏上了公寓的樓梯。到了四樓,藍彥一句再見也沒說就轉進回廊,葉國維一臉吃鱉地望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才踏上五樓樓梯,回他家去。
今天他總算見識到了,藍彥果真如她外表般的冷淡,剛才從頭到尾,她對他都采取充耳不聞的態度,這種拿熱臉貼人冷的挫敗,他還是第一次經歷到。不過說也奇怪,這並未讓他打消想和她作朋友的念頭,對于自己這種莫名的執著,當時的他,並沒去管背後的原因是什麼,他唯一知道的是,要等這座冰山融化,他有的是耐心。
半個學期很快就過去了,她依然是他住在四樓的鄰居,也依然是他同校的同學,然而她的冷淡,卻讓他對她的善意,始終只能流于一種空想,無法往前跨越一步。直到一個偶發的事件,他和她的生命才總算有了初次的交集。
第二章
新學期本該代表著全新的開始,但對藍彥而言,充其量只是讓她逐漸習慣于她所處的惡劣環境。她一向不善與人交往,也總是繃著一張臉,這讓她在班上很不得人緣,再加上那一頭醒目的紅發,有意無意地,也給她招來了一些麻煩,使她成為同學之間惡作劇的對象。
某天,剛好輪到葉國維和黃耀平當糾察隊,他們的工作恰好是巡視樓下四年級的午休,巡著巡著,他們來到藍彥的教室。
教室內一片安靜,所有學生都乖乖地趴在桌上午休,除了兩個可惡的家伙。
只見他們拿起書法課要用的墨汁,朝藍彥的頭上潑過去,動作之快,待葉國維發現要出聲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墨汁沾染在藍彥後腦杓一大片的紅發上,紅黑交雜,頓時顯得十分慘不忍睹。
「你干什麼?」葉國維想也沒想,一個箭步沖進教室,對著惡作劇的同學厲聲質問。
班上大部分的同學都被他這一聲叱喝給驚醒過來,全都轉頭朝教室後面看,藍彥也跟著抬起頭。
「妳頭發後面有墨汁,要不要先去洗一洗?」葉國維指著藍彥的後腦杓對她說。
聞言,藍彥伸手一模,一看,手掌上沾了些許墨汁,她默默起身,離開座位,走到教室外,打開水龍頭,將一頭沾了墨汁的紅發埋進水注里。
教室外水聲淙淙,教室內葉國維一把無名火卻熊熊燒著。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惡劣,你不知道墨汁很難洗嗎?」他怒聲說道。
「我……我又沒怎樣。」做錯事的男同學結結巴巴地說。
「你還狡辯!」
「凶什麼,我們又不是故意的!」另一個男同學出言反駁,企圖規避責任。
「你還敢說,我親眼看到你們拿墨汁潑她的,你們現在怎樣,敢做不敢當嗎?」
葉國維炮火絲毫沒有減緩,反而愈說愈怒。
「好了啦,葉國維,現在是午休時間,你小聲一點,不要等一下連老師都來了。」黃耀平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安靜點,可惜還是慢了,導護老師已經從教室外走了進來。
「午休時間為什麼都不睡覺?剛才大聲講話的是誰?」老師面露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