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一連串的為什麼問得無言以對的元凱無聲地單膝跪在她的面前,輕輕將她摟人自己的懷里,這一刻里,在他胸前哭得一塌糊涂的鐘雨沒有看見,他那長長睫毛上微微顫動、閃著光亮的淚珠。
發泄過後,鐘雨推開元凱的懷抱,她站起身,走回房間。明天,她已決定明天就走。她再也不要在這里逗留,剛剛的哭訴令她在頭昏腦漲中清醒地體會到一件事實,那就是︰她愛他。不論天長與地久,海枯與石爛,在她的心里,他才是惟一的愛。去費城之前自以為安然的決定,只是自己無法面對內心時的另一種逃避。可是除了做一個能夠明白自己心事的女人之外,鐘雨也知道自己做不成一個大方的女人、麻木的女人。那種輾轉不得的痛已由最初的尖銳磨成如今的沉鈍,早已經深入骨髓,像是離不開的毒藥,在無數個不眠的夜與晨,驅使她匆匆逃離,卻終不能令她忘記這生命中揮之不去,拂之又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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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聲像是要把房子拆掉般,響了足足有十分鐘之久,鐘雨難過地將眼楮眯成一道縫,爸爸和媽媽役在家嗎?為什麼沒人去開門?她按住欲裂的頭,將睡衣被在肩上,整個房子里不聞人語,只除了那時響時停的尖銳的鈴聲。
「嗨,我就知道你在家。」站在門外的是笑容燦爛的朱妍,鐘雨把眼略睜大些,想要仔細地看清眼前站的這個容顏俏麗的女子會不會是自己的幻覺,誰知道眼眶似針扎般的痛,哦,自己的模樣一定糟糕得要命,她心想。
朱妍笑著松開鐘雨一直緊握住門把手的手,她牽著鐘雨走進大廳,把她按在沙發里,又轉身從廚房弄來一杯香濃的咖啡遞到她的手中。鐘雨接過她遞上的咖啡杯,一陣誘人的咖啡香氣直撲進鼻子里,她大口大口地喝淨,才「哦」的一聲長長舒了口氣。
「怎麼樣,手藝不壞吧?」朱妍的聲音透著得意。
鐘雨勉強地睜著眼,問她「你怎麼來了?實驗室里沒有可研究的黑猩猩了嗎?」俏麗燦爛的朱妍是專門研究黑猩猩的,她是元峰的助手。鐘雨眨眼,她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事能讓朱妍丟開身邊的元峰和黑猩猩,跑到自己的家中按了半天門鈴,外帶充當咖啡廳服務員。
「嘻,沒有元峰允許,你以為我出得了實驗室的大門嗎?光是這咖啡,半天喝不到就饞得他抓耳撓腮。」
「元峰會有什麼事找我?」鐘雨下解。「他怕我出丑,要你幫我選件伴娘札服。」
听罷朱妍的話,鐘雨已經漸緩的頭痛突然又襲了上來,「你做妮基塔的伴娘?我都差點忘了。」她悶著聲音說。
「哪里光是我一個人,還有你,妮基塔點了名的欽指伴娘。」
「什麼?」鐘雨雙手捧住頭,那里仿佛有無數把小錘在敲,既痛,又叮當亂響。
朱妍看著她的反應,銀鈴似的笑著,「就知道你會是副痛苦樣子,元峰讓我特別注意,說是你叫痛的時候,有最最獨特的面部表情。」
「該死的元峰,」鐘雨低咒著「我又不是你們的研究對象,我才不去做什麼鬼伴娘,今天我就走,那個婚禮和我半點關系也沒有。「鐘雨重重地捻著太陽穴,那里像是有東西在鑽來鑽去,讓她不得安寧。
朱妍輕笑著也坐進沙發里,她靠在鐘雨身邊,發際飄來柔香,「元峰也早就告訴我你會這麼說。他告訴我,妮基塔的宣戰向來對你無用,因為……」
她的話故意不說完,逗引得鐘雨在心里咒罵該死的元峰,可嘴上卻忍不住問︰「因為什麼?」
「因為你是當今武林中屈指可數的輕功高手啊。十妍面容認真,話語戲謔,氣得鐘雨閉目不語。
「輕功好,所以逃得快。元峰還說你是天下第一的俠義心腸就像那個《天龍八部》里的阿朱,時時做好了犧牲自己換取愛人幸福的準備。」
「他還說什麼了?」鐘雨深吸口氣,打斷這個中文水平全靠看武打小說才得以提高的女孩的嘮叨。
「嘻嘻,」朱妍笑說「元峰還說呀,我就是鐘靈,聰明可愛;他還說你不會走,因為我的纏人工夫一流,你一定逃不出我的美貌與哀求。」
鐘雨還未听完便「蹭」的一下從沙發里蹦起,往二樓跑去。
「喂,你干什麼去?」
朱妍的叫聲傳來,跑上樓梯的鐘雨大聲回答道︰「我現在就走。」
將自己扔到床上的鐘雨瞪著眼空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那里浮出的是昨晚的情形,」輕功好,所以逃得快。「朱妍的話語依然在耳邊聲聲緊逼,她大口咽下口唾液,微腫的喉嚨傳來痛意。她長嘆一聲,慢慢地從床上坐起來,走進衛生間里梳洗打扮,換上干淨的白色風衣,藍色長褲。走下樓來,一眼便看見朱妍正端著一杯咖啡,坐在沙發里細細品嘗。
「走吧。」她對露著燦爛笑容的朱妍說。
「去哪兒?」
瞪著此時裝傻的朱妍,鐘雨聳肩笑笑道︰「元峰是不是只放了你半天假?」一句話說完,就見朱妍原本開懷的笑臉慢慢地皺了起來。
輕輕將手拍上來妍的俏臉,鐘雨板著臉道︰「我會幫你,讓他找不到你被你的咖啡饞得直流口水。」朱妍的臉又漸漸舒展開。這個小女人,還真的像金大師筆下的鐘靈,一顆聰明心踫到她的情郎——元峰,就變得異常好騙。
事實上,一天下來後悔的還是鐘雨,朱妍如久未撤出籠來的鳥兒,月兌離開元峰的她哪里都看不夠似的,就差沒讓鐘雨陪她去游樂場了。好不容易坐進咖啡店里,她又開始抱怨這家咖啡店,從喝進嘴里的咖啡直到服務員的穿戴,似乎哪里都不對她的口味。
「你怎麼這麼挑剔,元峰向來討厭嘮叨的女人。」鐘雨累得不行,只想耳根清淨地坐著好好休息一下。
「我這才不是挑剔、嘮叨,元峰還說你眼光好,看你選的這家咖啡館,足以評選年度最差了。」朱妍底氣足足的,因為她的元峰從來沒帶她到品味這麼差的地方來過。
「哈,哈,」鐘雨裝出一兩聲干笑,「朱妍,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話不離元峰二字,我的頭很痛,陪你逛了快一天了,中午飯也用漢堡打發過去,我現在又餓又難受,你如果好心呢,就放我走,行不行?」
朱妍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往玻璃窗外看看,尚有余條的夕陽留戀著它的腳步,她收回目光,自口袋里掏出電話,撥了一組號碼,一會接通了便甜甜蜜蜜地說了起來,邊說還邊走出了咖啡館,目視她的背影,鐘雨將身子縮在沙發椅里,尋求著最佳的姿勢她心里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早上竟被朱妍輕輕巧巧說出的幾句話而打消了離開的念頭,還陪她訂了伴娘禮服,真的會去參加元凱的婚禮,做妮基塔的伴娘嗎?她皺皺眉,口中發出一兩聲挫敗的低咒。
喜笑顏開的朱妍打完電話跑進來一只手抓起放在座位上的袋子,另一只手抓住鐘雨的手.口里不住地說︰「快走了,快走了。」鐘雨從包里掏出錢來放到桌子上,她的身子向前傾斜著跟隨朱妍的速度往門外走。
人和東西全都扔進車里,鐘雨望著逛了一天依然精神頭十足的朱妍,自動地坐進副駕駛的位置。
「喂,精神氣這麼足,莫非是愛情的力量?」她開言取笑。
朱妍不以為然,笑嘻嘻地認同鐘雨的看法,「當然也有金錢的力量哦,」她一本正經地說,「幸好帶了元峰的金卡,否則花了那麼多錢之後我哪里還能保持現在這樣樂觀向上的精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