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兩人都無心欣賞這與中原渾然不同的美景。叢嘯天一夾馬月復,催馬直行,筆直穿過了草原,在草原的邊緣處,他們舍棄了馬匹,直入茫芒群山的深處。而水晶,她的體力也差不多到盡頭了,一路上靠著他半扶半抱才勉強支撐了下去。
這天,來到—座形狀奇特、高聳入雲的山峰前,叢嘯天一把抱起水晶,腳尖輕點山峰上稍為突出的岩石,一路騰雲駕霧般飛掠上去。
水晶抱緊他的脖子,只覺得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不一會兒攀上了一個隱秘的山洞。
水晶跟著他穿過山洞,站在洞口的另一邊,赫然發現,這山月復竟然是整個中空的!從洞門處延伸出一塊平台,平台之下離地足足有三十多丈高。
在這別有洞天的福地里,一切日常生活所需應有盡有,石桌、石凳、石床,水晶還听到了地下水流的「潺潺」水聲。
此刻那中空的山月復地上,站著一個紅衣人,正冷冷地向他們凝望。
「站在這里。」
看到紅衣人的剎那,他的雙眼似乎燃起了兩簇火焰。對水晶說完這句話後,他飄了下去。真的是在飄,在這絕不可能有風的山月復中,有如—只斷了線的風箏,被風承托著在空中斜曳而過,驚險而又優美地落在紅衣人面前三尺處。
不同于他的光頭屬下,這位紅衣教主倒是有著一頭濃密的黑發。大約三四十歲的年紀,長得俊逸而清瘦,若是不是那目光太過恐怖——像一條隨時準備噬人的毒蛇,他也算是一名美男子了。
看到叢嘯天驚艷絕世的輕功身法,他的神情突然變了,由原先的睥睨一切、滿不在乎變成了目光閃縮、驚疑不定。
「你是誰?來這里做什麼?」
他說,聲音中帶著一貫的傲慢自大。
叢嘯天慢慢舉起雙掌,在洞口透出的微光映照下,只見他平時白皙修長的手掌,竟透出玉一般的光澤。
「絕玉掌!」他月兌口驚呼,神情大變,「你果然是那老鬼派來的!他果然把絕玉掌悟了出來,傳了給你!」
那一瞬間,他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當原本一直深藏心中的恐懼終于變成了現實時,誰也說不清他內心的恐懼究竟有多深。無論怎麼潛藏,他始終還是躲不過這一日。
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他問︰「你怎麼找到這里的?」
叢嘯天狠辣地一笑,道︰「還記得嗎?陝北的金山,你的教眾已全部在我掌下化為一攤血肉,踏上黃泉路淘金去了,你快點上路,說不定還能趕上去分一杯羹。」
紅衣人目中凶光大盛,他在藏邊潛伏修行數十年,好不容易神功初成,正待入中原大展拳腳,孰料花費他無數心血教出來、恃以完成霸業的紅衣教竟然一夕之間盡毀他人之手!盡避這個人正是他在世上最顧忌的那人派來的,這下也顧不得了。
紅衣人倏地撲上,身形之飄忽,如鬼如魅。展開他從古籍中學來的五鬼神功,撕、纏、勾、拉、戳無所不用其極,他所展示出來的招式之陰毒,真是匪夷所思。
可是,無論怎麼飄忽的身法,怎麼陰毒的招式,也阻擋不住那雙玉似的手掌。這足能令頂尖的高手都難測難防的五鬼神功,在叢嘯天面前竟好象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似的,全然不能構成威協。
他快,叢嘯天比他更快;他的招式陰毒難測,叢嘯天卻根本不去猜測。他只是將自己掌法中的精華盡情施展開來。只見高潮處如落英繽紛,又如滿空的煙火,隨著最後—枚煙彈的引爆,于極盡繁復之處倏地而止!
兩人身影倏然分開,紅衣人踉蹌退出兩步,口中一股血箭噴了出來。叢嘯天再度猛撲而上,兩掌立如刃,快不可擋地全數斬在了紅衣人的身上。
于是,紅衣人的血肉宛如遭到利刃切割,—片片旋轉著飛出,拋灑落四周。淒厲的慘嚎聲響起,可是卻再也改變不了他被凌遲的命運。
最後一塊血肉離體而去,現在的紅衣人,已經不再是個人了,只是一副浸在血水中的骷髏骨架而已。奇怪的是,他的臉卻是完好無損的,叢嘯天沒有在他臉上劃下哪怕一絲的傷痕。
那麼冷峻地站在那里,他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地響起︰「知道我為什麼不踫你的臉那?我要讓師父認得你,黃泉路上,師父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很開心的。」
水晶把拳頭塞進自己嘴里,努力抑制著想吐的沖動。她不是沒見過殺人,身為俞家莊的大小姐,江湖上的殺戮她看得多了。可是如此殘酷慘烈的殺人法,她真的是第一次看見。而且,全程都沒用兵器,他等于是親手把紅衣人一點一點地撕碎。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被稱為魔手了。
除了這個名字,連她也想不出另一個更加貼切的名字來形容那雙可怕到了極點的手。
空氣中飄揚著濃厚的血腥昧,他一動不動地站著。在水晶勉強能直起腳來的時候,他突然掠了上來,如來時一般,抱走了水晶。
∞Φ風ソ谷Φ∞∞∞ΦNauSicAaΦ∞∞∞Φ風ソ谷Φ∞
客棧中,兩具軀體火熱地交纏在一起。
她喜歡他癱在她身上的感覺。猶豫著,她輕輕伸出了手,試探性地輕撫他的背脊,他的身體僵直,然後,輕輕震了震。
說不清這股撫慰他的強烈沖動從何而來,她只是直覺地知道,他需要。
她的肩膀感覺到一陣濕意。下一秒,他重重地翻過身去,把臉埋進枕頭中,拒絕讓她看到他的淚。
這充滿稚氣的舉動,很像小叢呢。輕輕把臉偎過去,她的心中柔情滿溢。
「有個小男孩——」他的聲音透過枕頭傳出來,听起來悶悶的。
「七歲那年,被一群野狼趕得跌下了山崖。那是個很深很深的山崖,就在山腳下,長著一棵很老很老的大樹,生滿了樹藤,他幸運地掉進了樹藤里,沒摔死。
「大樹的旁邊住著一個怪人,他的身體被十二顆大鐵釘釘在了一塊大石頭上,除了腦袋外,哪兒都不能動。他就靠嘴里叼著的一根樹藤,打來野果子和小鳥,養活了小男孩,還教了他一身武功。」
水晶溫柔地模模他肩膀,「那小男孩就是你?」而那怪人,則是他師父。
埋在枕頭里的頭點了點。
「師父是個不世出的武學奇才,生平惟一熱衷的就是鑽研武學。三十歲那年,他收了一個很聰明的弟子。他很愛那個弟子,把一身所學,易容、術數、機關,還有自己鑽研出來的武功,全部教給了他。
「那一年,師父得到了一張藏寶圖,是百年前的武林第一高手五鬼老人留下的,寶藏里除了有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外,還有一本記載五鬼老人畢生所學的五鬼秘笈。
「師父沒把這張圖放在心上,五鬼老人的武功太過陰毒,何況當時他正在創立的絕玉掌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師父有信心,五鬼神功絕不是絕玉掌的對手。
「可是他那個弟子不作如是想,財富和神功,得到了五鬼老人的遺寶他就能獨霸天下。于是他偷了藏寶圖,又趁著師父逆運內力的時候,點破了師父的氣海穴,把師父釘在石頭上逼問他還來不及學的武功奧妙。
「師父不堪受辱,奮起剩余的功力帶著大石頭滾下了山崖。在崖底一住就是十多年,直到……遇見我。
「他把所有的武功都教會我之後,當晚就自絕了。我在師傅墳前發過誓,一定要抓住那個畜生,用他的血,來祭師父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