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妮抬眼看了一眼,旋即緋紅了臉,逃離似的快步走出了辦公室,躲進洗手間。是他!
她知道他的。全公司傳聞中的申家最有名的公子,一個終日流連在花叢和風月場所的聲名狼藉的浪蕩子;一個無所事事只會四處玩樂的敗家子。原先,她避他如蛇蠍,不想和這樣的人有所接觸,生怕壞了名聲。可是,跟在上司身邊久了,她看遍了爾虞我詐,懂得了人言可畏,看多了申氏兩派中的較量,久而久之,也知曉了一些有關申家的不為人知的內幕。
因此,她相信申爍絕非外表及外界所傳言的那麼簡單易懂,否則,身為兄長的上司申冽絕不會坐視不管的。她只知道,身為一個不受重視、可有可無的私生子,他選擇了一條自我放逐的道路,僅此而已。
直到那一夜,她才深刻地明白他的內心有著多少的傷痛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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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氏公司的周年慶晚會,終夜燈火通明。霓虹閃爍中,紳士們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女士們則個個盛裝打扮,宛如嬌艷的花兒,吸引著眾人的目光。
男人們獵艷,女人們甘心被獵。商人們彼此在談笑間試探著對方的商業機密和實力,道貌岸然的面具下全都心懷鬼胎。
蘇妮一向討厭這類華而不實的虛偽的宴會,但是身為總經理秘書的她,卻也不得不穿上晚禮服陪同上司前來。
幾番應酬下來,看著前方走過來的「保皇派」,她直覺今夜恐怕不太好過了,特別是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掃向她和上司的時候。
丙然,上司被他們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帶走了,而上司卻只來得及附在她的耳邊輕語一句︰「自己小心。」
機靈的她趁著上司臨走時的小小混亂閃出人群,躲在陽台邊上。她百無聊賴地掃視著滿場形形色色的人。那個不是周氏的周董嗎?哎呀!丙然是個老色胚,以後見到他要閃遠點兒。哎?那個花枝招展的女人不是佛克弗企業總裁的遺孀嗎?不是吧?听說她丈夫剛死沒三天耶!難道她不怕「辦事」的時候,丈夫的鬼魂在旁邊吹冷氣嗎?還有還有,那個那個,那個不是……咦?
會場的一頭,申爍一手摟著一個名媛,夸張而刻意地高聲大笑,大笑聲引來幾個「保皇派」的人。他們在他面前不知說了些什麼,審爍的神色轉為凝重,面容開始痛苦地扭曲,雙眸怒瞪著那幾個挑釁的人,似有欲打一架之勢。他身邊的兩位名嬡猜疑地看著他的臉色,好一會兒,便轉身投入「保皇派」的那邊。
接著,那幾個人又奚落了些什麼,然後大笑著摟著兩個名媛離開。
申爍陰鷙的雙眸中盛著怒火,似在努力壓抑自己。過了許久,才似乎習以為常地嘆了口氣,閉上雙眼好一會兒,又恢復了原先放蕩不羈的模樣,伸手抓過兩瓶酒,就著瓶口就往口中灌,一瓶接著一瓶,看得蘇妮好不擔心。
那樣喝很容易醉的!
正當蘇妮為申爍擔心不已之時,她原先打定主意要遠離的周氏董事長已趁她落單又心不在焉時,悄悄出現在她身後,並伸出了魔掌向她光果的香肩襲去。
蘇妮一驚,身體本能地一縮,手中的高腳杯一松,徑直摔落在地上,但清脆的碎裂聲並未引起他人的注意,只稍稍看了那麼一眼,就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著原來的事,甚至連過問一聲都沒有。
人情冷如冰呀!心中暗嘆著的蘇妮適時地一退,躲過了周董事長涎著笑臉的頭,「周董事長,請您自重!」她嚴辭以拒,又適時地避開了向她糾纏過來的兩只色手。但只是這麼一退,就退到了陽台里,她悲慘地發現,她讓自己陷入了絕境。如今她進退兩難了。
「嘿嘿嘿,你放心,小美人兒,我不重,不會壓痛你的!」周董事長故意扭曲了她的意思,眯著有些渾濁的色眼,一步一步地逼近,並用雙于扣住了她的雙臂,將她拉近自己。
蘇妮雙手被困,背又抵著陽台的欄桿,只能吃力地掙扎,「周董事長,請你放開我!」總經理……你在哪里?快來救我呀……總經理……
正當她在心中哀叫不已時,一只突然出現的大手格開了周董事長的色爪,另一只大手則順勢一帶將她的縴腰一扣,並困入懷中。
怔忡間,蘇妮撞進了一個寬闊的帶著酒氣的胸懷。
「寶貝,叫你等我,你怎麼不乖乖地听話?」來者的頭往懷中的她一垂,香郁的酒氣從口中溢出。
申爍?!蘇妮仰頭一愣,對上他略顯朦朧的醉眼。雖然知道他是為了替她解圍才這樣親昵地喚她「寶貝」,可她仍為這兩個字而心跳加速,他朦朧深邃的雙眸令她心悸,幽暗的夜色成功地掩去了她緋色的臉頰。
寬闊的胸懷令她心安地放心依靠,她垂下頭低低地道︰「對不起。」
「嗯!」申爍狀似滿意于她的道歉,轉而面向周董事長,「周董,你想對我的小寶貝做什麼?」他的口氣極為不悅。
欺善怕惡的周董事長賠著笑一步步往後退,「沒……沒什麼,我只是看她一個人,陪她聊天而已,聊天而已。失……失陪了。」說著,轉身就溜。
開玩笑!這里美女那麼多,沒必要跟申家的太子搶嘛!老命比較重要啊!
「好女孩不該來這里的,否則你遲早會羊入虎口,趁早回家吧!」松開扣在她腰上的手臂,申爍語重心長地說完,便拎著兩瓶酒,踉踉蹌蹌……步伐不穩地走出宴會大廳,來到外會邊的小花園。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害怕又遭糾纏的蘇妮看著申爍孤獨的背影,覺得跟在他身邊還安全些,又擔心他會喝得一塌糊涂,忙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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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園內白色的歐式長椅上,申爍半躺在長椅一卜,一瓶酒已灌下了大半,不羈的發隨風舞動,銀色的月輝投在他身上,顯得格外誘人。陰影宛如他心中的黑暗,空洞而淒苦;而月光所映照的地方則顯得那麼蒼白、脆弱……
令人心疼的人啊!蘇妮用手捂住胸口,眸中不知何時已溢滿了淚水。這一瞬間,她似乎已能了解他心中的所思所想,而她,為他心疼。
「你跟著我干什麼?我可不會是良家婦女心儀的好對象哦。」申爍扔開一只空酒瓶,自嘲地笑著。
他還是喝醉了,「你別再喝了,你已經喝醉了。」忽略他自傷的話語,蘇妮走向他,一邊勸一邊用手按住酒瓶,不讓他再喝。
「誰說我喝醉了?告訴你,我再……再喝兩三瓶……都沒……問題!走開!」撥開她的手,申爍又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大口。
還說沒醉?舌頭都開始打結了,而且只有醉了的人才會堅持自己沒醉。蘇妮無奈地奪下他手中的酒瓶,「不要再喝了,別作踐自己呀!松手!」
這叫申爍乖乖地听話松開了手,任她將手中的瓶子奪去,晃著酒精濃度極高的腦袋,他有些分不清楚地撒嬌道︰「好,我不喝了,但你要陪著我哦!來,給你坐這里!」
手一拉,將弄不清狀況的蘇妮安置于他的大腿上,雙手順勢摟住她的腰,帶著有些痴迷的笑容搭靠在她的肩窩處,像孩童摟抱大布偶似的緊緊摟著,絲毫不肯放松,滿足的笑容讓他的面孔多了分令人心酸的童稚天真。
正是這副面容觸動了蘇妮柔軟的心,讓她放棄了掙扎。一個沒有童年,沒有得到過關愛的人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露出這樣滿足的天真神情?